王子光进入黄泥街(第24/40页)
“你会有好运气?”齐婆望也不望她,一边屙一边惬意地哼哼。
“正是这样,你们做梦也想不到!天哪,我忍不住了,我马上讲出来算了,区长到我屋里来啦。喂,你听清没有?你知道我屋里很黑,不开灯什么也看不见,他摸索着进来,很可能是搞错人啦。我真是意外的高兴,我一把就揪住了他!我心里很不踏实,觉得他是一股虚飘的烟雾,冷不防会从我手里飞走。你怎么也猜不到,我会想出那么一个好办法来,而且在一秒钟之内就想出来了,当时我一只手抓紧他,另一只手打开抽屉,找出一根麻绳,把他紧紧地绑在我身上了。我一连绕了好多道,心想这下他可跑不了啦。他果然就乖乖地贴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了。现在他还睡在我床上,你可以跟我去偷看一下,不过不能看很久。他还打鼾呢,真爱死人哟!世上的事真难预测,虽然他是搞错了人,不过一旦到了我手里,哼!这一来我可转运啦!我宁死也不泄露出去,给他开展工作造成困难。现在我正想着这件事,高兴得不得了呢。”
“下流胚!恶心!这世上没好人啦!”齐婆高声嚷嚷道。
“你千万别嚷嚷,这会影响我的好运气。”
“你这么脏,他会去找你,谁相信?呸呸!这只猪,眼都不张就干起来了!卑鄙龌龊的小人!伪君子!毒蛇!我还送过他一双鞋呢!这下可气死我了!”
“你千万别嚷嚷。我也想不通,我这么脏,他怎么会来?当然是弄错人啦。这种机会不是人人有的,这是我的运气呀。”
一天宋婆到井边去打水,远远地看见了袁四老婆。她兴奋地一拍掌,高声说:“哈!袁四老婆真好看!”
现在黄泥街的男人都在袁四老婆面前害起羞来了,迎面碰见她的人都红着脸,羞答答地从她身边一闪而过,然后怔怔地站住,回头盯住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女人们说:
“袁四老婆越长越娇嫩了呢。”
“袁四老婆哪像四十岁的女人,有时看上去竟只有十八岁呢。”
“区长是个有眼力的汉子,怎么会挑错人?虽说没有灯,他那双眼就像猫眼一样看得清。”
“袁四老婆应该抓紧自己的机会,让他迷得越深越好。”
袁四老婆飘飘然过了些日子。
忽然暗中起了一种流言。
流言是齐婆首先传播的,她挨家挨户地去说:“大家千万别上当!请问她是什么东西?一个婊子罢了。谁能证明那天区长就到过她家里呢?这种事需要真凭实据呀。如果大家都这么一味胡说八道起来,我们领导的威信还要不要?实际上,区长也到过一回我家里,也是在半夜,也没点灯,那又怎么样呢?我告诉人家,我和区长都规规矩矩地坐了一晚,并没发生什么。当然发生什么是完全有可能的,也许真的就发生了什么,但我决不出去乱说。一个人怎么能痴心妄想啊?我顶顶讨厌痴心妄想的人!比如区长来我家,事实上他是有一种意思的,但我并没到处去吹牛,因为我不是一个爱想入非非的人,我只愿意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痴心妄想的人真恶心!”
后来她又兴致勃勃地告诉人:“同志们,袁四老婆事件真相大白,原来是绑架!在这一事件中,区长成了穷凶极恶的人的牺牲品啦!在这一事件中,大家进一步看清了某人的真实面貌!一个骇人听闻的自我暴露!偷天换日的鬼把戏!”
那天晚上区长被毒蚊子扰得睡不着,就起来开窗透一透气。往外一瞧,看见一个白东西在垃圾堆里动。
“谁?”区长用手电照过去。
“我。”喑哑的女人嗓音,原来又是齐婆。
“找那金条?也许翻出骷髅来呢?”
“我决心把一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当心脚下有粪坑呀。”她冷笑着回答,口里好像还在嚼些什么,“我正在考虑迫害案的问题,想得睡不着,就出来找一找,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好,警惕性高。”区长称赞说。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阴暗起来。“这黄泥街呀,真可怕。好在只有几天啦。”他大声自言自语,凝视着黄腻腻的灯光。一只蛾子昏头昏脑地向那灯泡撞去,跌落在地板上。
“厕所臊得不行,”朱干事像影子一样飘进屋来,眼角挂着两粒绿豆大小的眼屎,“熏得我没法睡。你在和谁说话呀?那女人是个贼,你要提防她。”
“从前她跟我同过学。”
“那又怎么样?她偷起来什么人都不认,除了偷东西,还偷汉子。前不久她男人还割了那野汉子的耳朵。刚才下面穿过一只黄鼠狼,您闻到臭气没有?黄泥街的清查工作搞得差不多了吧?气象预报说这风要刮到十月份去呢,真是奇迹般的天气!我每天夜里都以为自己是住在悬崖峭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