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15/18页)
奶娃变得身手矫捷了:他攀着石头向上爬,把膝盖陷进罅隙,用手指摸索着硬土块或石头棱。他不动脑筋,单凭身体的直觉去做这一切。最后,他站到了一块平地上,在洞口的右边二十英尺远。就在那地方,他看到有一条用脚踩出来的小路,要是他刚才不那么匆忙,本该早就发现了。那条路猎人们走过,派拉特和他父亲也走过,没人像他这样撕破衣服,爬了二十英尺的陡峭岩石。
他进到洞里,里边黑洞洞的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又迈步出来,再重新进去,把手拢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他已经能够把洞里的地面和四壁分清楚了。那儿就是那块他们俩睡过觉的突出的石头,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还有地面上烧过火的痕迹,洞口处竖立着几块圆石——其中一块的顶部有一个Y形的凹槽。可是骨骸在哪里呢?瑟丝说过人们就把尸体放到这洞里了,可能还要往里走,在地面上那个浅坑那块儿。奶娃没有手电筒,他的火柴当然全都湿了,可是他居然找到一根干的。只有一两根火柴发出了噼啪声,其余的全划不着。不过,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他从长在洞口附近的一株灌木上掰下一根树枝,弯下腰用树枝在前面探路,一边探,一边走。他往前走了有三四十英尺,这时注意到洞壁在这里收拢了。洞顶他一点也看不见。他立住脚,开始向旁边慢慢移动,手中树枝在前面一码左右挂到了什么嚓的一响。他手的侧面碰到了石头,他甩掉了手上蝙蝠的干屎,往左前方继续前进。树枝探空了,他再次停下来,把树枝降低,直到重新碰到地面。他把树枝举上放下,往后试试,再往周围捅捅,弄明白他已经找到了浅坑。坑差不多有两英尺深,八英尺宽。他狂乱地抡着树枝,到处探索着浅坑的底部。树枝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又碰到了一块。奶娃深深吸了一口气,蹲下了身子。他眯起眼睛使劲看,可是瞧不见任何东西。突然间,他想起他背心口袋里有一个打火机。他扔掉树枝,伸手到口袋里乱摸,简直要被那钞票的气味——那闪光、那钢琴曲呛晕了。他掏出了打火机,默默祈祷着能够打出火来。打到第二下,升起一股火焰,他赶紧朝坑里看下去。火灭了。他啪的一声又打开打火机,用手拢住那微弱的火光。在坑底部,他看到了石头块、木头板、树叶,甚至还有一个白铁杯子,只是没有金子。他趴在地上,一手拿着打火机,另一只手在坑底四周摸来摸去,用指头抠、钩、探、戳。里边没有鼓胀胀的装金子的小口袋。什么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在还没认识到这一点之前,他还向坑里长长地吼了一声“哦——”,惊动了一群蝙蝠,猝然飞起,越过他的头顶向暗处掠去。蝙蝠把他吓了一跳,他一跃而起,一下子把他右脚的鞋底从高级西班牙科尔多瓦皮面上撕裂了。蝙蝠追逐着他向外跑,他身体歪向一边,右脚高高抬起,刚好配合那拍打着的鞋底。
回到阳光之下,他停住脚步,喘了口气。刺目的阳光照射着他的眼睛,里边充满了灰尘和泪水,但是他又气恼又厌恶,没心思去擦眼睛。他顺手一甩,打火机沿着一个大大高高的弧线,一下子给扔到山脚下的树丛中,然后他一瘸一拐地信步下山,根本不用脑筋想想在往哪儿去。不知不觉之间,小溪已经出现在眼前,不过比他来时过的地方靠上,宽度大约十二英尺,浅得可以一眼见到河底的石子,而且还搭着几块横跨两岸的木板。他坐到岸边,用他的黑条领带把张开嘴的鞋底绑到鞋面上,然后走过这座手搭的便桥。河对面的小树林里有一条小路。
奶娃开始饿得发抖了。真饿啊,依然是他习惯的那种排除一切的感觉,那种要尝尝好吃东西的神经质的欲望。真饿啊。他相信,如果这一阵子他不吃点什么的话,一定会完蛋的。他在灌木丛中、树枝上和地面上到处搜寻,想找一颗莓子、一粒果实,或随便什么可吃的东西。可是他不晓得该找些什么,也不知那些东西是怎么生长着的。他浑身战栗,腹中痉挛,随便扯下几片叶子,塞进了嘴里。叶子苦得像苦胆,可他还是使劲嚼着,吐掉,然后再去捋新的。他想到库柏太太放到他面前的早点,当时他还嫌不好呢:上面涂了一层牛油的煎鸡蛋,刚刚挤出来的带籽橘汁,里面还漂着橘肉,厚厚的手切咸肉,冒着热气的稠燕麦粥和饼干。他明白,她已经尽力而为了,可是,或许是由于头天晚上喝的威士忌的缘故,他只能勉强喝了两杯不加奶的咖啡,尝了两片饼干。别的东西都让他恶心,而他所吃的那点东西,也吐在瑟丝的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