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琳的公寓(第27/31页)
男孩走到一个围栏前又停住了,围栏里有三只牛羚。男孩的口袋里有花生,他没有理会那个不准喂食的告示,把手中的花生伸向那只最小的牛羚。一只大牛羚见状急忙将小牛羚推到一边,把男孩手里的食物抢走。男孩忍住难过,十分耐心地等着。等到那两只大牛羚离开小牛羚,他才又一次拿出花生喂那只小牛羚。可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男孩一次又一次地从口袋中掏出花生,想给那只小动物吃;可是那两只大家伙一次又一次将小东西挤到一边,夺走食物。男孩难过极了,但他没有放弃努力。两只大牛羚抢走了所有的花生,小牛羚一无所获。男孩蹲在围栏的铁丝网前,满腔爱恋地看着小牛羚。他身后的女人们知道,如果没有铁丝网拦着,他会紧紧抱住小牛羚,没准儿还会把脸埋进小动物那粗糙的皮上伤心掉泪。到了这会儿,连莫琳和凯特都喜欢上了他,喜欢的程度不亚于那个为情所困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在他身后走来走去,希望他能看到自己,允许自己帮助他完成那个屡屡失手的任务,让那只小动物吃到花生,借以得到他的欢心。
男孩没有注意到她。他不想再糟这份罪了,于是大步离开了那个地方。小姑娘急忙追了过去。他跑了起来——是想甩掉她吗?她也跑了起来。男孩一转弯跑进了一座鸟园子。女人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他正一边看着一个小箱子般大小的鸟笼——里面有一只羽毛鲜艳的鸟,一边看标牌,标牌上说该鸟是于一九二五年捐给动物园的。他的脸这会儿涨得红通通的:跟那个路上挨了巴掌的小男孩的脸一样。他一个笼子接一个笼子地看过去,标牌上写着小鸟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一个管理员或饲养员模样的人走进屋子,男孩走上前问:“那只鹦鹉,你们放它出来过吗?”
“咱们现在不能放走它们,对不对?”那人说。
“可它们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出去过吗?”
那人了解他的情绪,走到一边说:“没有,它们就待在这儿。”
“你们没发觉,那只鸟已经在笼子里待了半个世纪吗?五十年了!”他不管不顾地边说边扯那人的工作服袖子。
“那是它们的命,懂吗?”那人说着从墙上取下一把扫帚,背对着男孩,开始扫地。
男孩非常痛苦。小姑娘站在他旁边,但不敢碰他,冲他堆着笑脸,意思是只要他俩在一起,就能赶走世间所有的痛苦。但男孩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脸色无比憔悴,皱巴巴、阴沉沉,气色差极了。
“你知道吗,简?有些鸟儿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多年了。好几十年呢!比我们爸妈的年龄还要大呢。”
她的脸上写满安慰,他推开她,走出屋子。
路的一侧有一台机器,可能是割草机。
这是台报废的机器,搁在那里毫无用处。男孩站在一旁看着它。他的身后是深爱着他的简。简的后面是莫琳。凯特站在路的另一侧。她看着那三个人——把他们看成一个三人组,她本人被排除在外。一个是痛苦的英俊少年,受不了尘世的种种行为;一个是漂亮的小姑娘,知道他喜欢感情用事,但事后就安然了;加上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正在仔细考察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男孩从另一个口袋中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花生,他把整袋花生伸到机器面前。在他的想象中,那台机器过来拿花生了,他赶紧抽回手,咧开嘴滑稽地笑了。
看到他这个表情,凯特心下怀疑:他是不是看见了莫琳,知道不只一个女人跟在他后面。
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他又把那个小袋子送到机器面前,透过袋子看得到里面香喷喷的花生:等机器似乎有反应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相当夸张,由此凯特知道他至少发现了莫琳。凯特没有料错,只见他猛地转过身来,把那个封了口的袋子拿给莫琳,跟他拿给机器一样,他放肆地朝着她哈哈大笑。莫琳没有退缩,没有微笑,也没有皱眉。她站在那里打量着他的脸。他安静了下来。现在他看清楚了她——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金黄的马尾辫垂在薄薄的黑衣上,在昏暗的光线中光彩照人。他的脸,因他那个年龄逃脱不了的痛苦而变了形,此刻柔和了下来。他把袋子口撕开,送给莫琳。莫琳只是伸长手臂,向他打开手掌。他只好拿回袋子,摇了摇,倒出花生放到她手心:好像把花生倒入自己胸口一样。他笑了。莫琳笑眯眯地把花生米扔进嘴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两个人并肩走开了,身后跟着一个愁云满面的小姑娘。小姑娘后面,是个中年女子。
尾随在后的两个人,看不见前面那一对的脸。他俩的样子好像充满活力,似乎在哈哈大笑。他们经过蛇屋,走进水族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