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使命的后果(第32/44页)

“很荣幸认识你。”她说道。

明早以政治家的风度坚称,这完全是他自己的荣幸。随后他放开阿尔玛的手,她告辞之后,明早把注意力转向韦尔斯牧师——他那位快乐、矮小、精灵般的白人父亲。

他在马泰瓦伊湾待了两个星期。

她很少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急于得知——借由就近观察——她所能得知的一切。她很快就得知,明早为人爱戴。事实上,他受人爱戴的程度,几乎叫人恼火。她想知道他曾经是否对此感到恼火。他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尽管阿尔玛不断地期盼能跟他私下谈谈。似乎从来没有机会:各种饭局、聚会和仪式,日日夜夜围绕着他。他睡在玛努的屋子里,屋内有源源不绝的访客吵嚷。塔希提女王波马雷四世邀请明早到她的帕皮提宫殿喝茶。大家都想听听——用英语、塔希提语,或两者——明早担任赖阿特阿传教士的杰出成就。

最想听的人莫过于阿尔玛,在明早逗留期间,她从不同的旁观者和这位“伟人”的崇拜者口中,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原委。她得知,赖阿特阿是波利尼西亚神话的发源地,因此是最不可能接受基督教的地方。该岛——又大又崎岖——是战神奥罗的出生地和居住地,其供奉的庙宇以活人献祭,遍地的人头骨。赖阿特阿是个严肃之地(埃蒂妮用“震撼”这个词)。岛中央的塔麦哈尼山被认为是波利尼西亚一切死者的永恒居所。据说,由于死者不喜欢阳光,这座山的顶峰永远笼罩在浓雾中。赖阿特阿人不是谈笑风生的人,而是坚定果决的人——鲜血和庄严的人民。他们和塔希提人不同。他们抗拒英语。他们抗拒法语。他们却没有抗拒明早。六年前,他以最壮观的方式来到这里:他独自划着独木舟,接近该岛时把船离弃。他剥光衣服,游向岸边,在咆哮的海浪中划着水,把《圣经》举在头顶上,喊道:“我歌咏耶和华的旨意,唯一的真神!我歌咏耶和华的旨意,唯一的真神!”

赖阿特阿人留意到了。后来,明早建立了一个布道王国。他建造一所教堂——就在赖阿特阿的异教母庙附近——要不是那是做礼拜的地方,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座宫殿。如今是波利尼西亚最庞大的建筑物。由四十六根柱子支撑,柱子由面包树的树干砍凿而成,用鲨鱼皮磨平。

明早的信奉者人数多达三千五百人。他看着人们用他们过去的神像生火。他看着古庙发生急遽的转变,从残忍的活祭坛变成一堆堆毫无害处、布满苔藓的岩石。他让赖阿特阿人穿上端庄的服饰:男人穿长裤,女人穿长连衣裙,戴无边帽。男孩们排队等着让他把他们的头发剪成文雅的短发。他为一个社区的整洁的白屋舍进行施工监督。他给在他抵达之前从未看过字母的居民教授拼音和阅读。如今每天都有四百名孩童来上课,学习他们的教义问答。明早设法让大家不只仿效福音书中的谈话,也设法让他们了解这些谈话的意义。正因如此,他已经训练了七名传教士,最近已将他们送往更偏远的岛屿;他们也将游向岸边,高举《圣经》,高呼耶和华的圣名。骚动、妖言、迷信的日子过去了。杀婴行为从此结束。一夫多妻制从此不再。有些人称明早为先知;传言他更喜欢“奴仆”这个词。

阿尔玛得知明早在赖阿特阿娶了妻子特玛娜娃,她的名字是“欢迎”的意思。他在那儿还有两个女儿弗朗西斯和伊迪丝,以韦尔斯牧师夫妇的名字来命名。阿尔玛得知他是社会群岛 最受尊敬的人物。她听过许多次,已逐渐听腻。

“想想,”埃蒂妮说,“他来自我们马泰瓦伊湾的小学校!”

阿尔玛没找到和明早谈话的时间,直到他来此十天后的一天深夜,她看见他独自走在他刚吃完晚饭的埃蒂妮家和他准备睡觉的玛努家之间的短程路途上。

“我能和你谈谈吗?”她问道。“当然,惠特克姊妹。”他表示同意,毫不费劲地记得她的名字。见她从黑暗中朝他走来,他似乎毫不吃惊。“有没有哪个安静的地方,能让我们谈谈?”她问道,“我需要跟你谈论的事,我希望能私下谈。”他轻松地笑起来。“如果你能在马泰瓦伊湾这儿体验隐私这样的事,惠特克姊妹,那我向你致敬。你想对我说的任何事,你都能在这儿说。”“好吧,”她说道,尽管她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察看有没有任何人听到。

“明早,”她说了起来,“你和我——我相信——彼此的命运,要比你所想的更休戚与共。我以惠特克姊妹的称呼被介绍给你,可是我需要你了解,在我人生中的一段时间,我被称为派克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