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使命的后果(第19/44页)
韦尔斯牧师看见她愁苦的脸色,慈祥地微笑。“值得欣慰的是,她们的妹妹克里斯蒂娜活了下来,你瞧。上帝给了我们一个女儿,让我们能庆贺生命,她仍然活着。她住在康沃尔,现在自己也成了三个儿子的母亲。韦尔斯夫人跟她住在一起。我的妻子和我们活着的孩子住在一起,你瞧,我则住在这里,陪伴死去的人。”
他朝阿尔玛背后看了一眼。“啊,瞧!”他说,“鸡蛋花盛开了!我们该摘一些带回去给玛努姊妹。她可以为今晚的祷告会给她的帽子装饰新鲜的花。她肯定会喜欢。”
韦尔斯牧师总是令阿尔玛困惑。她从未见过失去这么多、生活需求这么少,却这么快乐、这么没有怨言的人。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他甚至没有一个家。没有属于他的“法垒”。他睡在教会里,在其中一排长凳上。他甚至没有一条“阿呼掏透”可盖。他像猫一样,能在任何地方打盹儿。他没有任何财物,除了《圣经》——即使这样东西有时也会失踪一连几个星期,最后才由某人归还。他没有饲养牲口,也没有做园艺。他划到珊瑚礁去的小独木舟属于一个十四岁男孩,男孩慷慨地把独木舟借给他。世界上没有一个囚犯、修士或乞丐,比此人拥有得更少了,阿尔玛想道。
然而阿尔玛得知,情况并非始终如此。韦尔斯在康沃尔海滨的法尔茅斯港长大,一大家子都是成功的渔夫。即使他并未让阿尔玛知悉他年少时候的确切细节,(“我不希望你看轻我,你要是知道我做过的事!”)他却指出自己曾是个粗暴小子。头上遭受的一击,把他带到了上帝面前——至少韦尔斯牧师是如此述说自己的归信过程:一间酒馆、一场争斗、“砸在我脑袋上的瓶子”,而后…… 天启!
从此,他走上学习及敬神的生活。不久,他跟一个叫伊迪丝的女孩结了婚,她是当地一名卫理公会牧师的女儿,受过教育、品德高尚。通过伊迪丝,他学会以顺从高尚的方式说话、思考和行动。他变得喜欢读书,有“各种高远的思想”,以他自己的话说。他献身于圣职。新任的韦尔斯牧师和他的夫人伊迪丝年纪尚轻,容易受不切实际的理想诱惑,于是他们向伦敦传道会提出申请,请求把他们派往最遥远的异教之地,将救世主的言语引进国外。伦敦传道会对韦尔斯表示欢迎,因为一名神的使者同时还是一个顽强能干的船员实属罕见。这种领域的工作,你不想要一个双手柔嫩的剑桥绅士。
韦尔斯牧师和他的夫人在一七九七年抵达塔希提,搭乘来到岛上的第一艘传教船,连同其他十五名英国福音派信徒。当时,塔希提人的上帝是由一根六英尺长、由“塔帕”布和红羽毛包着的木头来象征。
“我们第一次上岸时,”他告诉阿尔玛,“当地人对我们的服饰大感惊奇。
其中有个人扯下我的一只鞋子,瞥见我的袜子,吓得往后退。他以为我没有脚指头,你瞧!没多久,我没了鞋子,因为被他拿走了!”
韦尔斯牧师立刻喜欢上塔希提人。他喜欢他们的风趣,他说道。他们是天生的模仿者,喜欢取笑,令他想起法尔茅斯码头上的幽默与玩笑。他喜欢每当他戴上草帽,孩子们就会在他身边打转,嚷道:“你的头铺着茅草!你的头铺着茅草!”
他喜欢塔希提人,没错,但是对于改造他们的信仰,他徒劳无功。正如他告诉阿尔玛的那样:“《圣经》教导我们:‘他们一听见我的名声就必顺从于我;外邦人要投降我。’哎呀,惠特克姊妹,两千年前或许是这样!可我们在塔希提第一次上岸时可不是这样!这些人尽管和善,你瞧,却偏不肯改变信仰——而且是非常不肯!我们甚至无法动摇孩子们!韦尔斯夫人给孩子们安排了一所学校,他们的父母却抱怨:‘你为什么拘禁我的儿子?通过你的上帝,他能获得什么财富?’我们的塔希提学生可爱的地方是,你瞧,他们非常和善礼貌。麻烦的地方是,他们对我们的上帝不感兴趣!教他们教义问答时,他们只是嘲笑可怜的韦尔斯夫人。”
对初期的传教士而言,生活十分艰苦。他们的抱负被痛苦、困惑所折磨。他们的福音遭受冷遇或嘲笑。两名成员在第一年死去。塔希提每回遭遇灾难,传教士都被认为是罪魁祸首,却没因为任何天赐良机而赢得称赞。他们的东西不是烂掉、遭老鼠咬噬,就是在他们眼前被劫掠。韦尔斯夫人从英国只带来一件传家宝:一个每小时报时的漂亮的咕咕钟。头一次听见敲钟,塔希提人落荒而逃。第二次,他们把水果带到钟前,虔敬跪拜。第三次,他们偷走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