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58/63页)
阿尔玛帮忙清洗她父亲的身体。她要求与他的尸体单独相处。她不想祷告,也不想哭泣,她需要找件东西。她掀开盖着她父亲赤裸尸体的床单,勘探腹部周围的皮肤,用手指和眼睛找寻像疤痕、肿块、又小又奇特、与身体不太相称的东西。她在寻找几十年前当她还是孩子时,亨利向她发誓缝在他肚皮底下的绿宝石。她毫不畏缩地寻找。她是自然学者,绿宝石如果在那里,她就能找得到。
你永远要有最后一笔贿金,小梅。不在那里。
她感到惊愕。她始终相信她父亲告诉她的一切。不过,她心想,他或许把绿宝石献给了死神,就在临终之际。当那些歌不奏效,勇气也不奏效,而他的诡诈也未能摆脱最后的恐怖契约时,或许他说:“把我最好的绿宝石也拿走吧!”阿尔玛心想,或许死神拿走了——却也同时把亨利带走了。
就连她的父亲也买不通那纸契约。亨利走了,他最后的诡计也随他而去。
她继承了一切遗产。遗嘱——葬礼过后仅仅一天,即由亨利的老律师出示——是一份简单得难以想象的文件,长度不及几句话。遗嘱指示,亨利·惠特克将他的全部财产留给他“唯一的婚生女儿”。他的全部土地,他的一切商务,他所有的财产,他所有的持有物——全归阿尔玛所有。没有任何有关其他人的条款。没有提及他的养女普鲁登丝,也没有提及他忠心耿耿的员工。汉娜克什么也得不到,扬西什么也得不到。
阿尔玛现在是新世界最有钱的女人之一。她掌控美国最大的植物进口业务,这些事务过去五年来都由她一手管理,也是加里克与惠特克制药公司的半个老板。她同时也是宾州最豪华的私人住家之一的唯一居住者,拥有数个获利丰厚的专利权,还拥有数千亩耕地。数十名仆人和职员直接受她指挥,世界各地有不计其数的人当她的合同工。她的温室和暖房堪与欧洲任何最好的植物园媲美。
感觉起来不像是一种好运。
当然,父亲的死让阿尔玛感到疲倦悲伤,然而这笔庞大的遗产,同时也让她觉得负担沉重,而不是感到荣幸。拥有一个规模庞大的植物进口公司,或繁忙的制药企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需要在全宾州拥有六座工厂和矿场?她要一栋三十四个房间的豪宅,里面摆满奇珍异宝,还有难对付的员工干什么?一名女植物学家需要多少间温室来研究苔藓?(答案很简单:一间都不需要。)然而这一切都属于她。
律师离开后,阿尔玛觉得震惊又自怜。她去找了汉娜克,她渴望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一个她最熟悉的人给她安慰。她看见老管家挺直腰身,站在厨房里又大又冷的壁炉中,把扫帚柄捅进烟囱,试着解开一个燕子的窝,却让自己身上蒙上一层煤烟和尘垢。
“肯定有其他人能帮你做这件事,汉娜克,”阿尔玛以荷兰语说道,当作招呼,“我们找个女孩子吧。”
汉娜克从壁炉里退出来,气喘吁吁、一身肮脏。“你以为我没叫她们做?”她询问,“你以为这个家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个基督教徒愿意把脖子伸进壁炉烟囱?”
阿尔玛给汉娜克拿来一块湿布,把脸抹干净,两个女人在桌前坐了下来。“律师已经走了?”汉娜克问道。
“五分钟前刚走。”阿尔玛说道。“快得很。”
“事情很简单。”汉娜克皱皱眉。“所以他把全部的遗产都留给你了,是不是?”“的确。”阿尔玛说道。
“什么也没留给普鲁登丝?”“没有。”阿尔玛说道,发现汉娜克并未问起她自己的利益。“那我要说,诅咒他吧。”沉默一会儿之后,她说道。阿尔玛愣了愣。“汉娜克,厚道些。我父亲入土还不到一天。”“那我要说,诅咒他吧,”管家又说一次,“诅咒他这顽固的罪人,对他的另一个女儿置之不理。”
“她反正也不会接受他任何东西,汉娜克。”
“你不知道什么才是事实,阿尔玛!她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也应该是。你那令人痛惜的母亲希望她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我期望你会亲自照料普鲁登丝。”
这使阿尔玛大吃一惊。“用什么方式?我妹妹几乎不希望看到我,她拒绝一切的礼物。我如果给她一块茶点甜饼,她也会说超过她的需要。你不会真的认为她会让我和她一起分享父亲的财富吧?”
“她是个骄傲的女孩。”汉娜克说道,赞赏的成分多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