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35/63页)

听见这话,亨利从阿尔玛走进房间后首次抬头看她。“我当然不会失去你们两个,”亨利说,“你们为什么要走?那小子靠他那点儿薪水——他是什么职业来着?兰花专家?似乎不能让你过上你习惯过的舒适生活。”

亨利向后躺倒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透过老式的铜边眼镜镜框,朝他女儿看。阿尔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安布罗斯是个好人,”她终于开口说话,“他不向往财富。”“我想你或许没说错,”亨利回答,“尽管这可没表扬到他甘于清贫、不喜财富的个性。虽然如此,多年前我就想过这种状况了——早在你我听说过安布罗斯·派克这个人之前。”

亨利稍微有点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了看他后面的书架。他抽出一本关于英国帆船的书——阿尔玛一辈子看着这本书摆在书架上,可她对英国帆船毫无兴趣,因此从不曾打开过。他翻着书,直到找到夹在书中的一张折起来的纸,上面盖有蜡印。蜡印上方写着“阿尔玛”。他把纸递给她。

“这些文件我拟了两份,在一八一七年左右,由你母亲帮忙。另外一份,我在你妹妹普鲁登丝嫁给那条哈巴狗的时候交给她。这是给你丈夫签署的法令,宣称自己绝不会成为白亩庄园的所有人。”

亨利表现得若无其事。阿尔玛接过文件,不发一语。她认得出她母亲的笔迹,把她名字里的大写“A”写得脊背挺直。“安布罗斯不需要白亩庄园,也没有任何欲望。”阿尔玛辩护说道。“好极了,那他不会介意签字。当然,嫁妆一定会有,不过我的钱,我的产业——绝不会属于他。我相信我们明白彼此吧?”“好吧。”她说道。

“非常好。至于派克先生是否适合当丈夫,那是你的事。你已经是成年女人,如果你相信这样的男人可以为你带来满足的婚姻生活,那我祝福你。”

“满足的婚姻生活?”阿尔玛火冒三丈,“我什么时候很难满足啦,爸?我要求过什么来着?娶我为妻,可能给任何人带来多少麻烦吗?”

亨利耸耸肩:“我不敢说。这得你自己去了解。”“安布罗斯和我之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共鸣,爸。我知道我们看上去似乎是古怪的结合,可是我觉得……”亨利打断她。“永远不要为自己解释,阿尔玛。这会让你显得很软弱。不管怎么样,我不讨厌这小子。”他把注意力移回到书桌上的文件。这算不算祝福?阿尔玛不能肯定。她等他把话说完,他并没有。不过看起来,这场婚姻已经得到了准许,最起码,没有遭到拒绝。“谢谢你,爸。”她转身向门口走去。“还有一件事,”亨利又抬起头来,说,“婚礼前一天,照例要就洞房等事给新娘提供意见——至少我推测你对这些事仍然一无所知。身为一个男人和你的父亲,我没办法给你意见。你的母亲已经过世,否则她会这么做。不必自找麻烦地去问汉娜克任何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可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处女,如果她知道男女之间的床笫之事,可能会吓死过去。我劝你还是去拜访你妹妹普鲁登丝吧。她已经结婚多年,还是六个孩子的母亲,对于婚姻行为,她或许能给你启发。用不着脸红,阿尔玛——你的年纪已经太大,不适合脸红,这让你看起来很滑稽。如果你想试试婚姻,那么好家伙,就放手去试吧。上床的时候,做好准备,就像你对待生活中的其他一切。或许你付出的努力是值得的。对了,如果你明天要进城去,顺便帮我寄这几封信。”

阿尔玛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婚姻,而现在,一切却似乎都已安排确定,甚至她的父亲也已立即切入遗产和洞房的话题。此后,事态的发展甚至更为迅速。第二天,阿尔玛和安布罗斯走到第十六街,给他们自己拍了张银版摄影的结婚照。阿尔玛以前从来没被拍过照,安布罗斯也是。照片跟他们俩像得可怕,她甚至不太想付钱。她只看了一眼照片,就不想再看。她看起来比安布罗斯苍老许多!陌生人看见这张照片,会以为她是这年轻人的大骨架、厚下巴、愁眉苦脸的母亲。至于安布罗斯,他看上去饿得半死、眼神疯狂、像被囚禁在椅子里。他的一只手模糊不清。他蓬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痛苦的睡眠中惊醒。阿尔玛的头发卷曲而凄惨。整个经历使阿尔玛觉得万分沮丧。安布罗斯看到照片时,只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