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20/63页)
“我们吵醒了你,”派克先生抬起头来,说,“我道歉。”“我能不能帮你什么忙?”阿尔玛问道。“阿尔玛!”亨利叫道,“这小子想出一个妙主意!给她看看吧,孩子!”阿尔玛察觉亨利并未喝醉,他只是兴致勃勃。“我睡不着,惠特克小姐,”派克先生说,“因为我在想塔希提香草种植园的事。我忽然想到,香草藤为什么不结果,或许有另一种可能。我应该等到早上,才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可是我不想丧失这个点子。所以我就起身下楼找纸。在此过程中,恐怕就吵醒了令尊。”
“看看他做了什么!”亨利说道,递给阿尔玛一张纸。那是一幅漂亮详尽的香草花素描,几个箭头指向特定的植物结构。亨利神情期待地望着阿尔玛研究图纸,可是这张图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原谅我,”阿尔玛说,“我刚才还在睡觉,我的脑袋或许还不太清醒……”“授粉啊,阿尔玛!”亨利喊道,拍了一次手,而后指着派克先生,表示他应该解释一下。“我想可能的情况是,惠特克小姐——如同我告诉令尊的——你们的法国人从墨西哥采集到的,或许确实是正确的香草品种。可是藤蔓结不出果来,或许因为未能成功授粉。”
或许此时是半夜三更,或许阿尔玛几分钟前本来在睡觉,然而她的脑袋可是一台训练有素的植物计算机,因此,她立刻听见脑子里的算珠开始敲击,寻求理解。
“香草兰的授粉途径是什么?”
“我不能肯定,”派克先生说,“没有人肯定。可能是蚂蚁,可能是蜜蜂,可能是某种蛾,甚至可能是蜂鸟。但不管是什么,你们的法国人都没让这个东西随着他的植物一起运到塔希提,而波利尼西亚的本土昆虫和鸟类似乎无法给你们的香草花授粉,它的形状确实不容易授粉。因此——没有果实,就没有豆荚。”
亨利又一次拍手。“也没钱可赚!”他加了一句。“那我们该怎么做?”阿尔玛问,“搜集墨西哥丛林里所有的昆虫和鸟类,把它们活着运到南太平洋,希望找到其中的授粉者?”“我相信没必要这么做。”派克先生说,“这正是我睡不着的原因,因为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我认为,你可以人工授粉。瞧,我画在这儿了。香草兰之所以难以授粉,是因为蕊柱特别长,内有雌雄器官。蕊喙——这个就是——将两者分开,避免植物自花授粉。你只需要把蕊喙挪高,把一根小树枝插入花粉块内,用树枝尖端把花粉收集起来,然后重新把树枝插入另一朵花的雄蕊里,你基本上就在扮演蜜蜂、蚂蚁或生来做这件事的任何角色。但是你比任何动物更有效率,因为你可以给藤蔓上的每一朵花人工授粉。”
“谁来做这件事?”阿尔玛问道。“你们的工人能做这件事,”派克先生说,“香草一年只开一次花,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完成这项任务。”“工人不会踩到花吗?”“只要受过悉心训练就不会。”“但是谁能这么灵敏,胜任这样的工作?”
派克先生笑了一下。“你只需要手指小巧、拿小棍子的小男孩。总之,他们会喜欢做这件事。我自己小时候肯定会喜欢。塔希提的小男孩和小棍子肯定很多吧?”
“啊哈!”亨利说,“所以阿尔玛,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妙极了。”她也在想,明天第一件事,她得让安布罗斯看看白亩庄园藏书室里的十六世纪佛罗伦萨药典,内有早期西班牙圣方济各教士描绘的香草藤,他会非常欣赏,她等不及要拿给他看。她甚至还没带他去藏书室。她几乎还没有带他参观白亩庄园的任何地方。在他们眼前,有那么多东西值得探索!
“这只是一个想法,”派克先生,“或许可以等天亮后再说。”
阿尔玛听到声响,转过头去。汉娜克来了,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上去圆胖、丰满、烦躁。
“现在我把整家人都吵醒了,”派克先生说,“我表示最真诚的歉意。”“Ie er een probleem?”(“有什么问题?”)汉娜克向阿尔玛问道。“没有什么问题,汉娜克,”阿尔玛说,“男士们和我只是在讨论事情。”“凌晨两点?”汉娜克质问,“Is dit een bordeel?”
这里是妓院吗?“她说什么?”亨利问道。除了听力衰退之外,他也从未学会荷兰语——尽管和一个荷兰女人结了数十年婚,和讲荷兰语的人一起工作了大半辈子。“她想知道,有没有人想喝茶或咖啡,”阿尔玛说,“派克先生?爸?”“我喝茶吧。”亨利说道。“你们人都很好,但是我该告辞了,”派克先生说,“我现在就回房间去,保证不再打扰任何人。况且,我刚才发现,明天是安息日。你们大家或许都要早起上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