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6/19页)
现在,他无论到哪里,都有我所得不到的情报,不过我推测,他不得不以某种牺牲来换取各种利益和特权。是的,大人物可以动不动就发怒,而别的人是不允许的。他们或者像残忍嗜杀的康茂德[25]一样,在元老院众人面前,把自己扮演成神,或者像卡拉卡拉[26]那样跟骑师和摔跤手们厮混在一起。他们知道那些要推翻他们的人为了暗算他们正在某个地方逐渐集中意见,就像编织时织针上的线团一样。西蒙正处于这种境况之中。因为在这以前,当他在巴丽之家头戴一顶女帽神气活现地到处走动,或者带我去参加一个单身男子聚会,看两个裸体的杂耍女子用假刀具表演惊人绝技时,我就有机会见到了。从看杂耍到私下的放纵,他不过做了许多别的人所做的罢了——只是由于他个性的魅力,他总是居于超群出众的主导地位。
“你呢?你搞吗?”西蒙对我说,“这实在用不着问!跟你住在同一楼那个小妞是谁?这是不是就是你不想搬家的原因?咪咪,这是她的名字吧?她看样子就是个风骚的娘们。”
我矢口否认,可他根本不相信。
至于咪咪,她对西蒙倒是很感兴趣。“他出了什么伤心事啦?”她问我,“我听到在厕所里哭的就是他,对吧?他衣服穿得那么时髦干吗呀?是怎么回事?有女人缠着他不放,是吗?”尽管她的话里带刺,可对他还是打算赞许的,因为她发现他身上有某种言行放肆、蔑视法规的脾性,而这是她所仰慕的。
不过,西蒙倒也并没有一味颓丧下去,一头扎进绝望之中。不,他也在做出极为精彩的表演。这时候是夏天,煤炭生意的淡季,他自然亏了不少钱。夏洛特是位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作为他的支持者、顾问和高参,地位十分重要,这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一般的婚姻关系更为密切。虽然他跟她经常争吵,甚至几乎一开始就冲她大吼大骂,尽说些令人吃惊的话,可她始终态度坚定。一个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她先是退缩一下,接着便会返回追逐那高于一切的东西,那就是他命里注定应该是个有权有势的人。他大骂她“你这笨牛!”这种粗暴的行径,就是一个例证。她听了只是神经质地笑笑,这一笑倒使他的头脑变得比较清醒,使他想起这类事只能当儿戏收场。因此他几乎从未忘记在这时添上一点逗趣的笑料,尽管他的眼睛中也许还残留着凶光。即使双方的感情几近破裂,伤害到难以用粗鲁的亲昵来哄骗自己的时候,她也能使他那么可笑起来。夏洛特所以一再力争的首要目的和原因是,通过婚姻关系致富,从而认真地保持他们之间的这种结合。她对我说:“西蒙有做买卖的真正才能。现在这点钱,”她说这话时他已在赚钱,“算不了什么。”有时候她在说这话时,认真得可说没有性别之分了,因为为此需要极大的力量。这既不光是男人也不光是女人的事。就像麦克白夫人在祈求中所说的“取消我的这种性别吧!”[27]呼声是这般强烈,祈求是如此坚决,这使她成了个中性人了。
不论是她那贵夫人式的打扮,华而不实的修饰,衣着如何讲究,公寓布置得有多豪华,或者是举止多么轻率,一切都无关紧要。婚姻关系所依赖的真正基础,是那些与银行、股票和税款相关的事;对这些重大的事,两人首先共同商量,进行认真细致的测算,有了必胜的信心,然后作出决策。尽管她继续哼唱和用口哨吹出歌曲《我的蓝天》和《凋谢的夏日恋情》,修饰指甲,改变发型,可是并不真把心思放在这些虚荣上。这类事确实没有意义。但她仍一一照做不误,而且还不仅如此。她穿高跟鞋、薄丝袜、漂亮套装,戴帽子、耳环、羽饰,讲究化妆粉饼的颜色,用电针去痣拔毛,接受蒸汽出汗减肥,在易受爱慕之处暗藏别针等等。在这些方面她样样都不放过,她的举止颇为端庄,也能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漂亮。然而,她对这些最不相信却明明白白地表现在她那张真实的嘴上,这张嘴跟那张抹着口红的不一样,它缺乏耐性,把那些不太重要的事不当一回事。她决不会挑选钢琴乐谱上印的小伙子结婚,就像不会挑一个小学生作为结婚对象一样。她坚定地胸怀大志,不管多么粗暴,多么鲁莽,多么严峻,多么让人难堪,她都准备忍受,为实现自己的目的决不动摇。经过再三考虑,她心里已经有了数,她并不一定会真正遇上上述的大部分情况。她是事先想到了这些问题,然后就在脑子里想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说来奇怪,在这些方面西蒙满口称赞她。他说:“她的头脑和能力比六个女人加在一起还要强。她百分之百地诚实,不做假。像人们说的心肠也不错。”这话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事实——“她也喜欢你,奥吉。”他说这话是希望我开始追求露西·麦格纳斯,因为不久前我已同意这么做。“她一直给妈送东西去。她想把妈安顿在一家人家。这是她的想法,妈从来没有抱怨过盲人院。那儿的伙伴待她都很好。你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