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9/13页)

“我确实如此。我很满足。我相信我用关于帕拉德的问题让你开了心。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你讲过,我们在一个中学读书,但不是一个班。”

“你没讲过。”

“我有没有讲过,在他从罗马尼亚回来之后我曾见过他,就在他被杀之前?”

“也没有。”

“他告诉过我说,他见到过露,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个。”

我使用了最后的钓饵。戈拉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撒谎。

“他没有跟我说过。”

“在剧院。看《大师与玛格丽特》。”

“他有没有给你描述她是什么穿着?”

假如问题很有嘲讽味,他就嘲笑那个提问题的人,而我就失去了最后套他话的机会了。

“黑色的裙子,袒胸露肩?或者外出的打扮?她头发梳成一个髻吗?”

我没回答。石头般的沉默。然后,突然,戈拉接着又说话了。

“那个澳大利亚人,是个伟大的医生。我被修复了,我焕然一新!我能重新开始一切,重干同样的蠢事。你还在听吗,或者你已经厌倦了?”

他扮演着老糊涂的角色,他无疑很开心,还记着笔记。

“我在听着呢。你说得对,我也一样,已经不再年轻了……年老的女巫在窥视,隐身于一个角落里,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癌症,心脏病,老年痴呆症,瘟疫。火灾,恐怖主义。人们有选择。”

“是的,赠送很广。人们料想不到的时候它就来了。夜晚,当森林昏暗时。它昏暗下来,但它还不睡觉。这里也一样,在城里,我总能透过窗户看到森林,一个隐修院。招呼都不打一下,它们就出现了。”

长久的停顿。我双手紧握住勇气。

“你真的跟她没有接触吗?”

“没有。当我来到时,我就给她写信了。她没有回答。我又给她写了信。她也不回我的电话。我就没有坚持。我没有联络原先的同胞。我依然心存疑虑,你知道的。”

“只因这唯一的理由?”

“不止。”

“你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露的什么情况吗?”

“我重获了过去,我几乎什么都没有找到,或者只是些鸡毛蒜皮,微不足道,小小的奇异,些许的暧昧,简短的别扭。鸡毛蒜皮。至于关注,是的,有过一些。但没有太重要的,没有太根本的。”

“之后呢?”

“我很惊讶她居然来了,但我没有见到她。这没有意义。人们在往昔中相见。铁幕,这铁幕……它把我们都防住了。人们担心留在自己背后的东西,没有消息。那样一来,人们无法登上一架飞机,降落在神秘之地,亲眼目睹人们向你遮掩的一切。这样更好,不是吗?避免任何差错,不是吗?你说呢?你是关于幸运的、不幸的和不存在的差错的专家,你说呢?”

这一次,他迎头痛击,他提出问题而不等回答,一些带着忿愤嘟囔出的问题。

“好的,现在,我明白。我得到了武装,我焕然一新。心脏与脑子的循环更新了,我能明白。一个神奇的意外收获,那些支架!它们拯救了我那些大小器官的循环,它们提供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他说得很快,口气狂妄。

在他那个面色苍白的安达卢西亚女人旁边,在她充满青春活力的目光下,这是一个战胜者,正抚摩着她的手套和她年轻的手。一瞬间,刚够他恢复冷静:皮肤起皱,肌肉枯萎,胳膊颜色铁青。细长而衰老的双手,细长而衰老的两腿。脆弱的骨头稍稍一碰就会碎为齑粉。早年的青春已成骷髅之灰。但人们无法剥夺戈拉,无论我能把他虚构成什么。

“我被赶出了天堂的门!推延。我又回来学习我还应该学的东西。假如能找到这些,这之后,他们将接纳我。而现在,我得走人。请原谅,波尔坦斯基正等着我呢。”

“那个俄罗斯人吗?”

“乌克兰人。苏联人。你认识他?”

“是的,我认识他。东欧流亡者司机。你要去哪里?”

“他拉我去火车站,宾州站。”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阿瓦建。我终于跟贝德罗斯·阿瓦建定了一个约会。他总是那么忙,日理万机,终于给了我这个面子。我要问他一些关于彼得和塔拉的问题。还有关于戴斯特。她本该在萨拉热窝开一家女装店的。这是我听到的,或者是我梦到的,我都弄不清了,我真是老了。老迈年高。故事中断。很有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