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第28/48页)

最血腥的工作似乎是由安东尼的部下执行的。我亲眼见过元老们的无头尸体狼藉地散落在一周前还让他们引以为荣的大广场上;从我居住的安全的山上,也听见过富人的惨叫,他们因守财之心而犹豫不决,最终无法离开。除了贫民、小康之家和恺撒的朋友之外,人人都惶惶不可终日,担忧自己的名字明天就会被张贴示众。

听说屋大维·恺撒闭门在家,既不露面,对于昔日同僚的尸体也不去视殓。也听说是屋大维自己主张要将受整肃者立即法办,概不开恩。无人知道相信哪一种说法才安全。

我本以为自己开始懂罗马了,经过这个多事之秋,它还能是我心目中的那个罗马么?我对这些人有丝毫了解么?阿瑟诺多鲁斯不愿与我谈论此事;提兰尼昂则哀伤地摇头。

也许我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成年学士,而是个无知少年。

西塞罗没有逃脱。

昨天,一个清凉而阳光灿烂的十二月下午,我在大广场背后的商店区的书铺子之间游荡(街上现在已经安全了),忽然听见一种杂沓的巨响;我知道不该妄动,但出于我那种有朝一日会让自己要么成名要么丧命的好奇心,我走进了大广场的门。密匝匝的人,将元老院议政厅左近的演讲台围得水泄不通。

“是西塞罗。”有个人说,这名字便如同一声私语的叹息传播开来。“西塞罗……”

我挤向人群的前方,茫无头绪,却也忧惧于将见的景象。

元老院演讲台上,马尔库斯·西塞罗枯干缩小的头颅,整齐地摆放在两只砍断的手之间。有个人说是安东尼亲自下令放在那里的。

在同一个演讲台上,才不过三星期前,屋大维·恺撒那么深情地谈起他故去的母亲。如今那里展示的是另一种死亡;刹那间,我不禁感到一种难言的安慰,觉得那母亲死得其时,不用见证她儿子带来的这一切。

II.书信 马尔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致屋大维·恺撒 发自士麦那(公元前42年)

我不信你真的明白自己处境的严峻。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好感,我也不会愚昧地伪装我对你好感较大;我给你写信不是由于关怀你本人,而是关怀我们的国家。我不能给安东尼写信,他是个疯子;我不能给雷必达写信,他是个傻子。你二者皆非,我希望你能听我一席话。

我知道我和卡西乌斯被宣判为法外之徒并课以放逐,乃是拜你所赐;但这样一个判决只能靠一个秩序混乱而萎靡不振的元老院来姑且维持,让我们都不要以为它会有长久的法律力量。对于这样一个法令的持久性或效力,我们都不要伪装。我们就谈谈利害吧。

整个叙利亚、整个马其顿尼亚、整个伊庇鲁斯、整个希腊、整个亚细亚[15] 都是我们的。整个东方都反对你,而东方的权力与财富不容小觑。我们稳稳操纵着地中海东部;所以你别指望你已故舅公的埃及情妇会拿出财富与人力来支援你的事业,她爱莫能助。尽管我对海盗塞克斯图斯·庞培没有好感,我知道他正在从西边挖你的墙脚。因此,虽然目前看来战争会一触即发,我也并不为自己或自己的军力担忧。

但我确实为罗马担忧,也为国家的前途担忧。你和朋友们在罗马发动的整肃便是这担忧的实据,我个人的悲哀与之相比则属于次要了。

因此让我们对整肃和刺杀一同释怀吧;如果你不对我追咎恺撒之死,或许我也能不对你追咎西塞罗之死。我们不可能做彼此的朋友;这是我们两人都不需要的。但也许我们可以做罗马的朋友。

我恳请你,不要和马克·安东尼联合进军。我担忧,罗马人之间再打一仗就会毁灭国家所剩无几的美德。安东尼少了你是不会进军的。

如果你不进军,我担保你将会赢得我的尊敬和感谢;你的前途也能有保障。即便我们不可能出于彼此的友谊而合作,我们倒也不妨为了罗马的福祉而合作。

只是我要赶快添上一句:如果你拒绝修好,我一定会全力抵抗;那时你就会败亡。我怀着伤感说出这个话,但是我话说在前。

III.马尔库斯·阿格里帕回忆录 残片(公元前13年)

三雄既已形成,尤利乌斯·恺撒与恺撒·奥古斯都在罗马的敌人也已经覆灭后,西边尚存在海盗塞克斯图斯·庞培的武力,在东方,神圣尤利乌斯的谋杀者们——布鲁图斯与卡西乌斯——也仍然威胁着罗马的安全与秩序。恺撒·奥古斯都信守诺言,决心惩办杀父凶手,匡复国家秩序,并将塞克斯图斯·庞培的问题延迟办理,对庞培仅采取旨在保障当前安全的必要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