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0/82页)
辛格站在窗前,看着他朋友的表哥在招待一群顾客。星期六晚上的生意一向很好。安东尼帕罗斯有时不得不干到夜里十点。那台巨大的自动爆米花机就在大门的旁边。一位店员把一份玉米倒进机器里,玉米粒像大片的雪花在机器里飞速旋转。店里飘出的香味温暖而熟悉。地上有踩烂的花生壳。
辛格在街道上继续朝前走。他不得不小心地在人群中蜿蜒前行,以免被人挤撞。因为过节,街上挂着红红绿绿的电灯。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那儿,欢声笑语,搂搂抱抱。年轻的父亲们把冷得发抖、哭哭啼啼的孩子扛在肩膀上。街角上,一个救世军的小姑娘头戴红蓝色童帽,丁丁当当的敲着铃,她看着辛格,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一个硬币投进她身边的罐子里。有几个乞丐,既有黑人也有白人,伸出帽子或长满老茧的手。霓虹灯广告把橘黄色的光亮投射到人群的脸上。
他走到了一个街角,有一次,那是一个八月的下午,他和安东尼帕罗斯曾在那里看到一条疯狗。随后,他走过了海陆军商店上面那家照相馆,每个发薪日,安东尼帕罗斯都要来这里拍一张照片。这会儿他口袋里揣着不少照片。他向西转,朝那条河走去。他们曾经搞过一次野餐,过了那座桥,在河对岸的一块野地里吃午餐。
辛格沿着主街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在所有人群中,似乎只有他是孤单一人。最后,他掏出手表,转身走向他住的那幢房子。或许,今天晚上有人来他的房间。他希望如此。
他给安东尼帕罗斯寄了一大箱子圣诞礼物。他还送了礼物给那四个人当中的每一个人,以及凯利太太。他给大家买了一台收音机,放在靠窗的桌子上。科普兰医生没有注意到收音机。比夫·布兰农马上注意到了,吃惊地扬了扬眉毛。杰克·布朗特在那儿的时候把它一直打开着,调到同一个台,说话时大呼小叫似乎要压过音乐,额头上青筋暴起。米克·凯利看到收音机时很不理解。她满脸通红,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收音机是不是真是他的,她可不可以听。她把调谐盘转了好几分钟,这才调到了她想听的台。她坐在椅子里,俯身向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嘴张开着,太阳穴上脉搏跳得很快。不管播放的是什么,她似乎都在认真聆听。她在那儿坐了一个下午,有一次,当她朝他咧嘴而笑时,眼睛是湿润的,她用拳头擦了擦眼睛。她问他,当他去上班时,她是不是可以偶尔进来听听。他点了点头。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当他推开门时,都发现她正凑在收音机旁。她的手耙过乱蓬蓬的短发,脸上有一种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神情。
圣诞节过后的一天晚上,四个人碰巧全都同时来看他。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辛格面带微笑,端着茶点,满屋子团团转,他尽了最大的殷勤,想让客人们轻松自在。但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科普兰医生不肯坐下。他站在门道里,手里拿着帽子,只是冷淡地对其他人鞠躬致意。他们看着他,仿佛他们很吃惊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杰克·布朗特打开他带来的啤酒,泡沫溅到了胸前的衬衫上。米克·凯利在听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比夫·布兰农坐在床上,两膝交叉,目光扫视着面前的这群人,然后眯起眼睛,一动不动。
辛格迷惑不解。他们每个人总是有很多话要说。而现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却都默不作声。他们进来时,他预期会有某种形式的爆发。他模模糊糊地预感到,这将是某件事情的终结。他紧张地打着手语,仿佛要从空气中扯出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再把它们绑到一起。
杰克·布朗特站到了科普兰医生旁边。“我认识你的脸。我们之前撞见过一次——就在外面的台阶上。”
科普兰医生拘谨地咬文嚼字,仿佛用剪刀剪出他说的每个字。“我不记得我们认识。”他说。接下来,他僵硬的身体似乎要收缩。他不断往后退,直至刚好退到门槛外。
比夫·布兰农泰然自若地抽着烟。薄薄的烟雾漫过整个房间。他转向米克,看着她的时候,他的脸红了。他半闭着眼睛,一瞬间,他的脸再次变得毫无血色。“你的事情最近进展如何?”
“什么事情?”米克满腹狐疑地问。
“就是生活中的事情,”他说,“功课啊——以及诸如此类吧。”
“我想还行吧。”她说。
他们每个人都看着辛格,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他迷惑不解,只好递给他们茶点,满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