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0/82页)

这一天晴朗而闷热,秋天最早的落叶堆积在人行道上。他早早地出门了。每一分钟都很漫长。前面有无尽的空闲。他锁上餐馆的大门,在门外挂上一个白色百合花环。他先去了殡仪馆,精心挑选棺材。他摸了摸内胆的材料,试了试框架的强度。

“这种绉纱叫什么——乔其纱?”

殡仪员以一种讨好而油滑的腔调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们的业务中火葬的比例有多大?”

再次来到大街上,比夫走路的姿态缓慢而拘谨。西边吹来一股暖风,太阳很明亮。他的手表停了,于是他掉头朝威尔伯·凯利家走去。威尔伯·凯利最近在自家门口立了块修理钟表的招牌。凯利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浴衣,坐在工作台旁。他的工作间也是卧室,米克放在童车里拉着到处闲逛的那个婴儿安静地坐在地板上的一个垫子上。每一分钟都很漫长,因此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和询问。比夫请凯利解释钻石在手表里的确切用途。他注意到凯利的右眼透过钟表匠的小型放大镜时那扭曲变形的样子。他们谈了一会儿张伯伦和慕尼黑。接下来,时间还早,比夫决定去楼上哑巴的房间看看。

辛格正在穿衣服,准备去上班。昨天晚上,他寄去了一封吊唁信。他将是葬礼上的抬棺人。比夫在床上坐了下来,他们一起抽了一支烟。辛格时不时地用他那双机警的灰绿色眼睛看着他。他递给他一杯咖啡。比夫没有说话,哑巴停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辛格穿好衣服后,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比夫在商店里买了一些黑丝带,然后去见了艾丽斯常去的那座教堂的牧师。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回家了。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是他心里的想法。他把艾丽斯的衣服和个人物品打好包,准备交给露西尔。他彻底打扫和清理了五斗橱的抽屉。他甚至重新整理了楼下厨房的货架,从电扇上扯下了颜色喜庆的绉纱彩带。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坐在浴缸里,从头到脚洗了个痛快澡。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比夫把线咬断,抚平了外套袖子上的黑纱。到这会儿,露西尔应该会在等他。他、露西尔和贝比将一起乘坐出殡车。他放下针线筐,小心翼翼地穿上了缝着黑纱的外套。他迅速地扫视了一遍房间,看到一切妥当,这才动身出门。

一个小时后,他来到了露西尔的小厨房里。他双腿交叉坐在那儿,大腿上放着一块餐巾,正喝着一杯茶。露西尔和艾丽斯在各个方面都大不相同,以至于很难看出她们是姐妹。露西尔又瘦又黑,今天她全身穿着黑衣。她正在给贝比梳头。那孩子很有耐心地坐在餐桌上等待着,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而母亲则在弄她的头发。厨房里,阳光安静而柔和。

“巴塞洛缪——”露西尔说。

“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回首过去?”

“没有。”比夫说。

“你知道,就好像我整天要戴上眼罩,才不会胡思乱想或回忆过去一样。我只能让自己琢磨每天要工作,要做饭,要考虑贝比的未来。”

“那是正确的态度。”

“我在理发店里给贝比做了手推波浪卷。但发卷很快就散开了,我琢磨着给她做个电烫。我不想自己给她做——我想,或许我去亚特兰大参加美容师大会时可以带上她,让她在那里做头发。”

“天哪!她才四岁。那会吓着她的。而且,电烫会让头发变得粗糙。”

露西尔把梳子浸在一杯水里,压了压贝比耳朵上方的卷发。“不,不会吓着她。她想做个电烫。贝比尽管小,但她已经像我一样野心勃勃。这就够了。”

比夫在手掌上蹭着指甲,摇了摇头。

“每次贝比和我去看电影,看到那些孩子扮演的精彩角色,她的感觉就和我是一样的。我发誓她是这样,巴塞洛缪。看完电影之后我甚至都没法让她好好吃饭。”

“天哪。”比夫说。

“她的舞蹈课和表演课都学得很好。明年我想让她学钢琴,因为我想,弹弹琴对她会有所帮助。她的舞蹈老师打算让她在晚会上跳一支独舞。我觉得我要尽一切可能推她一把。因为她的事业开始得越早,对我们两个就越有好处。”

“天哪!”

“你不懂。对待有天赋的孩子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那就是我想让贝比离开这个普通街区的原因之一。我不能让她像周围的那些捣蛋鬼那样谈吐粗俗,像他们那样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