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9/43页)
伊图拉德将望远镜转向蓝纳赛特,发现那家伙正率领他的部队向前冲锋。“等等!”他吼道,“等一等!”
那个塔拉朋人仿佛又听到他的命令,终于举起一只手,制止了部下的冲锋。他们距离小镇至少还有半里或更远些,这个鲁莽的傻瓜应该让部队停在距离小镇一里外的树林边缘,并且让部队显得散乱不堪,可以被轻易击溃的模样。但伊图拉德也只能满足于现状了。他想要搓一搓左耳垂上的红宝石,又立即克制住这种欲望。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了,在战争中,你必须让那些跟随你的人相信你拥有绝对的冷静和绝对的信心。情绪可以成为一个有力的盟友,指挥官的情绪能够迅速感染他的士兵,但一个愤怒的人会做出愚蠢的事情,让自己的部队毁灭,输掉战争。
他碰了碰脸颊上的半月形美丽花饰——一个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应该表现出他最好的形象。然后,他开始缓慢地深呼吸,直到确信自己的内心和外表一样冷静镇定后,他又将注意力转回营地。那里大多数塔拉朋人都已经上了马,但首先开始行动的是二十几名霄辰骑兵,统率他们的是一名头盔上有一根细羽毛的高个子霄辰人。他们跑进小镇后,塔拉朋人才跟随他们进入镇上的街道,这支队伍的尾部是昨天最后一批赶到的塔拉朋人。
伊图拉德透过房屋的缝隙,审视着那名率领骑兵队伍的军官。一根羽毛可能代表他的军阶是中尉或少尉,这种军阶可能有还未长出胡须、第一次指挥战斗的年轻人;也可能有头发花白,会在你犯错时立刻拿下你的脑袋的老兵。那名罪奴也在霄辰人的骑兵队里,她同样骑在马上,系住她脖子的银索另一端连在另一个骑马女人的手腕上。伊图拉德听说这种牵着罪奴的女人被称作罪奴主,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罪奴用力催赶着坐骑,仿佛像罪奴主一样迫不及待地要加入战斗,丝毫不像是个被铐住的奴隶或囚徒。也许……
突然间,他的呼吸堵在喉咙间,一切关于罪奴的想法都从他的脑海中溜走了。小镇的街道上有七八个平民男女结成一群,走在奔驰的马队前面,仿佛根本没听见身后雷鸣般的蹄声。那些霄辰人就算想停下来,也没时间了。而且在前方有敌人时,骑兵队突然停住肯定是不明智的举动。那名高个子军官连缰绳都没抖一下,就撞倒那群人。他是个老兵。伊图拉德低声为那些死者做了祈祷,放下望远镜,随后的情景,他已经不需要用望远镜去看了。
弓箭手停在镇外两百步的地方,将羽箭扣在弦上,等待下一道命令。霄辰军官正在组织阵列,他一边向后面的塔拉朋人挥手,一边转过身,透过望远镜观察蓝纳赛特。阳光在望远镜的铜管上闪烁,太阳已经升起。塔拉朋人以流畅的步伐向左右分开,他们的枪尖闪闪发光,枪杆倾斜的角度完全一致,这些纪律严明的骑兵很快就在弓箭手两旁组成严整的战线。
霄辰军官倾过身子,和罪奴主说了些什么。如果他现在让罪奴主和罪奴任意行事,那么后果很可能是一场灾难。当然,即使他不这样做,结果可能也没什么差别。昨天第二批到达的塔拉朋人,开始在他们的战友身后五十步排列成第二条阵线,将骑枪朝下插入地面,从鞍后的弓匣里抽出骑弓。那个该死的蓝纳赛特正率领他的人向前猛冲。
伊图拉德转过头,用刚好能让身后的人听清楚的音量说:“准备。”骑士们拢起缰绳,一阵鞍鞯皮革摩擦的声音随之响起。伊图拉德再次为死者祈祷,然后低声道:“开始。”
霄辰人身后的那一排塔拉朋人以整齐划一的动作举起弓,射出第一轮箭。他们是伊图拉德的塔拉朋人。伊图拉德不需要望远镜,就看见了罪奴主、罪奴和那名军官身上突然出现的箭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差不多落下了十几支箭,让他们立时栽下马背。不得不下令杀死女人,这让他感到痛苦,但这两个女人是此次战斗中最危险的存在。这一阵箭雨还让大部分霄辰弓箭手和他们身旁的一些骑兵倒了下去。没等他们跌落地面,第二道箭幕已经离弦,将最后一些弓箭手和更多骑兵射倒。
遭受突袭,忠于霄辰的塔拉朋人仍然试图一战,那些还在马鞍上的骑兵中有一部分调转马头,放低骑枪,朝他们的同胞发起冲锋。另一些人仿佛已经陷入战场中的无理性状态,丢下手中的骑枪,也想从弓匣中抽出弓。第三道箭幕急扑而来,在这么近的距离,锥头箭完全能够刺穿胸甲。此时,这些塔拉朋人仿佛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一场灾难的幸存者,他们大部分的同胞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或者被两三支箭射穿,却仍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现在敌人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他们。有几个人开始再次调转马头,没过多久,他们全都向南方逃去。最后一道箭幕紧追在他们身后,掀翻了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