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鱬盏(第16/22页)

阿隼脖子一拧:“一天一钱,爱干不干!——你可是杀人的最大嫌疑呢!”

公蛎的气势顿时低了下去,气鼓鼓不吭声。阿隼眉开眼笑:“公子,你想吃点什么?”

毕岸微笑道:“今天中午隆公子刚请我吃了谪仙楼的大餐,我今晚要好好请一请他。”公蛎大喜,忙跟了上来,想听听毕岸的安排。

“你先去全福楼——旁边的丰盛酒家——对面的小巷子里,买几个烧饼,要多放些芝麻的……”阿隼嘿嘿笑着,快步去了。

公蛎情知毕岸戏弄他,却贪图一天一钱银子,小声嘀咕道:“你们主仆,没一个好人。”

若不是为了证明清白,公蛎打死都不想干这种事儿:半夜三更守在鬼气森森的殡葬一条街,经幡纸马、金山银山、童男童女、寿衣敛服、墓碑棺材一应俱全,公蛎恨不得挨个儿敲门让掌柜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

原是这些玩意儿,没人偷的,店家白天摆在门口,晚上乐得省事,除非下雨下雪,否则便随便用绳子简单一捆,不让风吹走就是。

这可害苦了公蛎了。他爬在隔壁挂经幡的大树上,对下面景色一览无遗。如今晚上有些凉风,几乎每次风一吹过,他便要惊呼一声,然后唠叨个不停,一会儿抱怨一会儿自言自语,用阿隼的话说,“捅了话篓子了”。阿隼原本在他旁边,后来实在忍无可忍,自己另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下。

又一阵清风吹过,对面纸扎店的童男童女被吹得转了个方向,刚好将白森森的脸对准了公蛎,手臂一摇晃,像是要同公蛎打招呼一般。公蛎面如土色,惊叫“活了活了”,手脚一软,从树枝上跌落了下去。

毕岸用脚勾着他的腰带将他提了上来。公蛎颤抖着声音道:“你看它们那张脸……”吱一声化为原形,盘起身体,将脑袋埋入蜷曲的身体内。

毕岸皱眉道:“你怎么会害怕这些东西?”

公蛎将身体盘绕着毕岸的手臂上,心下稍安,犟嘴道:“我是蛇,又不是鬼,怎么会不怕这些东西?孔老夫子都说了,敬鬼神而远之……”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毕岸朝他脑袋拍打了一下,道:“闭嘴。”

公蛎乖乖地闭上了嘴。

夜已深,风渐凉。公蛎眼皮酸涩,打了个哈欠,道:“凶手今晚会来吗?”

毕岸低声道:“来了。”

公蛎屏住呼吸。果然,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走走停停,似乎十分小心。

足足有一盏茶工夫,黑影终于出现了。这人又高又壮,歪着个脖子,脑门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亮闪闪的,竟然是个光头,也不知是和尚还是秃子。他因一手按着脖子,显得脑袋十分僵硬,沿着墙根的阴影来到纸扎店门后,先躲在一堆纸扎后面,待确定了寿衣店里没人,这才鬼鬼祟祟钻了进去。

公蛎小声道:“光头,歪脖子,你认识吗?”

毕岸道:“他叫魏缘道,诨名魏和尚。”

公蛎定睛一看,忽然想起来了:“魏和尚,混码头的,整天搞些稀奇古怪的动物贩卖,是不是他?”这次初返洛阳,公蛎曾在大马圈赌博时见过他,对他和那只秃毛八哥印象深刻。

公蛎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会卷入到这里面来。”本还惦记着什么时候手头宽裕,去他那里买个好玩的动物养着。但若是他同巫教什么的有关系,便只好敬而远之了。

毕岸爬上更高的枝桠,看着魏和尚在寿衣里面翻找,道:“你看到他脖子上的东西了吗?”

公蛎茫然道:“什么东西?”眯眼看了看,道:“他脖子受伤了?”魏和尚仍保持歪脖的僵硬姿势,但脖子里并不见有什么东西。

毕岸道:“他按住脖子的手,离脖子有两寸距离,中间是虚空的。”

公蛎一看,果然如此,像是手虚虚地摆了个按脖子的姿势。未等公蛎继续发问,毕岸道:“他脖子上,有个透明的东西。”

魏和尚在店铺外堂翻找了一阵,闪身进了内堂。公蛎惦记他脖子的东西,道:“不如我们来个瓮中捉鳖。”说着便要顺着树干溜下去。

毕岸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侧耳听了一听,道:“等一下。”

又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却是胖头。

胖头气喘吁吁来到寿衣店门口,嘴里还自言自语道:“就是这家了。”探头往里瞧了瞧,试探着叫道:“毕掌柜?老隆?”

这下完了,肯定惊动了刚才进入寿衣店的那人。

公蛎急得直骂:“这死胖头,早不来晚不来。”

胖头叫了几声,见无一点动静,嘟囔道:“这么安静,不像有人啊。”推门也进了寿衣店,并虚张声势叫道:“老隆,我看到你了!”

公蛎顿时急了:“秃瓢魏和尚比胖头还壮哩。赶紧的,别让胖头中了招。”说着滑下树干,想把胖头扯回来,刚溜到寿衣店门口的石凳后,忽觉得背后气息异常,顿时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