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第7/10页)

“关于这最后一点,”拉朗夫人笑着说,“你这样袒露确实有点不聪明;因为,如果你不透露,我认为肯定不会有人责怪你这些的。顺便问一下,”她接着说,“你是否还记得——”尽管房间里很幽暗,这时我感到一片绯红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脸上——“我亲爱的朋友,你是否还记得这副小小的眼镜,它现在就挂在我的脖子上?”

她说着,在手指间转动着那副在歌剧演出之夜曾那样地征服过我的眼镜。

“历历在目——啊!我当然记得啦,”我高声喊道,动情地捏住那只把眼镜递给我看的精巧的手。那副眼镜是个复杂而精美的玩意,雕工精细,饰有金银丝线,并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也能感觉出它的珍贵。

“好吧,朋友,”她又恢复到某种令我惊讶的热诚真挚的态度中——“好吧,朋友,你已经热切地恳请我馈赠你一件你会欣然觉得是无价的东西。你请求我明天就与你结婚。如果我答应你的恳求——而且,我要补充一下,也答应我自己内心的恳求——难道我不该有资格要求你给予一个非常——一个非常卑微的回馈吗?”

“说吧!”我喊道,声音之大几乎要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了,也正因为有人在场我才不得不抑制住自己,没有冲动地跪在她的脚边。“说吧,我心爱的,我的欧仁妮,我的心!——说吧!——不过,哎!话没出口我已经答应你了。”

“那么,朋友,你应该克服,”她说着,“为了你爱的欧仁妮,克服你最终袒露的小小缺陷——与其说它是身体上的,还不如说是道德上的缺陷——我确信,这缺陷和你真实本性的高贵是那么不相称——与你平常性格上的真诚是如此格格不入,如果容忍它继续下去,它迟早会让你陷入困境的。为了我的缘故,你应该克服这种做作,正如你自己承认的,这做作让你对自己视力的缺陷予以沉默和含蓄的否认。因为你否认这个弱点实际上是不愿采用有助于克服这一弱点的惯用手段。所以,你该理解我这么说是希望你戴眼镜;——嘘,别做声!——为了我,你早已经答应我戴上它了。你应该接受现在握在我手中的小玩意,虽然它们对你的视力会很有帮助,但作为宝石,它们真的不是太昂贵。你戴戴看,稍微地做一下调整——这样——它们就能像双片眼镜一样架在鼻梁上,又可作为单片眼镜放在背心口袋里。不过,为了我,你已经答应过我,要用前一种方式去习惯地戴它。”

这请求——我必须得承认吗?——当时真使我不知所措。但是伴随这一请求的那种情况当然容不得我有半点犹豫。

“好的!”我喊道,并鼓足了所有的热情。“好的——这是我最乐意接受的。为了你,我愿奉献所有感情。今晚我接受这可爱的眼镜,把它当单片镜戴在我的胸上;但是明天清晨的第一缕光亮出现时,当我能喜悦地称你为我的妻子时,我会把它架到我的——架到我的鼻子上,从此以后就这样戴着它,虽然不太浪漫,不很时髦,但是如你希望的,它肯定会很有帮助。”

此时,我们的交谈转到了对于明天的细节安排上。我从未婚妻那里得知,塔尔博特刚回城。我得立刻去看他,便叫了一辆马车。晚会在凌晨两点前才能结束,我让马车就在那时候到门口等着,届时,趁散场的一片混乱,拉朗夫人就能轻易地不被人注意地进入马车。然后我们就到一位牧师家里,他会在那里等我们的;完婚后,辞别塔尔博特,我们就继续向东做一个短途旅行,把这个上流社会抛在身后,让他们对此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计划就绪,我立刻告辞去找塔尔博特,可是在途中,我禁不住进了一家旅馆,想看看那副微型肖像,而且是在眼镜的有效帮助下做的。那张脸庞是如此美丽绝伦!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那骄傲的希腊式的鼻子!那些乌黑亮泽的卷发!“啊!”我得意洋洋地对自己说道,“这可真是我心目中的爱人呀!”我把肖像翻过来,发现了这些字:“欧仁妮·拉朗——二十七岁零七个月。”

我找到了塔尔博特,立刻就把我的好运告诉了他。当然啦,他承认自己感到极端惊讶,不过很真挚地祝贺我,并愿意尽其所能地帮助我。总之,我们严格遵照计划作了安排,并在凌晨两点,正好是晚会结束后十分钟,我已经和拉朗夫人——应该说,是和辛普森夫人一起坐在盖篷的马车里——飞速地出了镇,朝着东北偏北的方向挺进。

根据塔尔博特的安排,由于我们彻夜未眠,第一站我们应该停在C村,它离城镇大约二十英里,在那里吃顿早早餐,稍作歇息,然后继续旅行。于是在四点整的时候,马车就到达旅馆门前。我牵着心爱的妻子的手走出马车,接着点了早餐。同时,我们被人引着走进一间小小的客厅,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