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8页)

疯狂的雨和宁静的雨,

一切后来的故事都始于这一刻。

处女般的细雨和女人似的暴雨,

苏晴管不了这么许多,她大喊着跌跌撞撞扑过去。

新鲜的雨和无休无止的单调的雨。

来人越走越近,是他!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他是特意来“救”我的吗?他怎么知道我被困在山上?不,也许是碰巧,也许他正好路过发现我了?

我爱雨,我狂热地爱雨,

不像。

我喜欢在白色的高高的雨草中滚动,

会是谁呢?是哪个赶夜路的山民?

喜欢摘几根雨线,衔着它们任意漫游,

又不知过了多会儿,就在她挣扎着想再次起身时,朦胧的月色中,她看见一个影子撞进模糊的视线里。

好让见到我的男人神魂颠倒……

月亮像一条蚕似的从山头上爬出来,瘦瘦的,一点也不可爱。

念到后面这四个字时,她顿住了,脸像被烫着一样,连雨水都烫热了。哦,布兰迪亚娜,布兰迪亚娜……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喊叫布兰迪亚娜,但她心里就是想喊,不知不觉中,大雨被她甩在身后时,发现自己已站在那幢四层高的灰砖楼前了。她对自己说,这不是我要来的,是这有“魔力的雨”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流泪也要站起来。但脚实在太痛,痛得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算了,不走了。有老虎,就喂老虎。她一脸绝望地坐在半山坡上。

她知道他已经调进“沟里”了,就在灰砖楼二层办公室里上班。前两天,司炳华骑着车带她来过一次。

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还没自己的宿舍,办公室就是临时宿舍。那时候把办公室当宿舍挺普遍。

那天下午,她是去发射场旁边一个小预报点收集资料,下山都走了一半路了,突然被一树杈绊住,身子一歪,脚一拧,哎哟一声,屁股就坐了下去,右脚踝痛得再也站不起来。苏晴心想,怕是骨折了。更糟的是,挨近傍晚,四周的山一层一层地往下阴。山沟里的夜晚,总是比城市来得早,只要夕阳从对面软塌塌地铺满一山头,夜幕很快就迅速围攻上来占据地盘。那时候,不像现在,人人身上带着手机,打个电话找人帮忙都不可能。苏晴只好咬着牙,忍着痛,一步一步往山下挪。可右脚哪里使得上劲,又加上害怕,山一黑沉下来,就阴森森的,很恐怖。据说这山里有凶猛野兽,毒蛇的厉害她也是亲眼见到过的……她都不敢往下想了,愈想,心跳愈快,汗毛全立了起来。要是脚没坏,她会拔腿往山下跑。左前方就是发射场,每次经过那里,都能看见站岗的哨兵。这会儿,她真想朝哨兵喊叫。可距离太远,他们能听见吗?苏晴试着喊了几嗓子,也不见动静。她忍着疼痛,鼓励自己坚强地站起来,一跛一跛地往山下挪,挪了两步,痛得一身虚汗,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门都没敲,咚地就推门进去了。他正坐在桌前起草一份关于卫星发射模拟合练的文书,看见她时,感觉外面的大雨劈头盖脸地卷进了屋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一次对司炳华产生好感,的确因为他的助人为乐。尽管事情非常凑巧,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也许事先安排也安排不出这么巧的事来。因为,谁知道她下山时会摔一跤?

我冷!苏晴喊了起来。

哦!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其实他失态了!跟凌立谈恋爱时,都很少失态。今天怎么会这样呢?但他还是马上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纸箱,在里面找出一身衣服,搭在椅子背上,让她换上。

阿宝站在苏晴旁边用手比划了比划,“啊呜”地叫。苏晴无奈地朝他笑,替他把沾在衣服上的灰尘拍掉。再抬起头时,小鱼已从她的视线里走开了。苏晴看着小鱼的背影,仿佛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走路的姿势、神态,简直太像他了,苏晴想。可她的父亲,从来不这样和我说话,也从来不这么冷漠。不,刚刚相反,她父亲是喜欢助人为乐的。不是吗?苏晴眼睛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个小影子,思绪仿佛被扯住一样,跟着那个影子走得老远老远……

上衣是的确良质地的小花衫,灰底粉花,这在当时还挺洋气的,尺寸大小和她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谁的衣服。她对自己说,我不要穿她的衣服,不穿。她将它们放回原处。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不解地看着冷静又冷漠的女儿。

怎么……他只说了两个字,似乎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便不再问下去了。

小鱼很不高兴,等看热闹的人散去后,小鱼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就少管,跟这些人较什么真?!

我冷。她瑟瑟地抖着,又嘟哝了一声。

那三轮车主松了一口气,骑上车就跑,边跑边骂骂咧咧,把阿宝当成苏晴的儿子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