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是闯出来的,走投无路时,只能进不能退 (第14/17页)
古平原这才道:“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看来当官的也盼着和气升官,这道理都是一样的。”
“那当然了,和为贵嘛。就算其他事都不提,做生意求财不求气也是亘古不变的理儿。”乔鹤年以为说动了他,赶紧跟上一句。
“只可惜清水与污油是合不到一块儿的。再说,就算我肯罢手,李家拿一半的铺子来引我入彀,难道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算了?不是我让大人为难,而是李家已经磨好了刀,我总不能任人宰割。”
乔鹤年看着古平原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已经阴了脸。长随康七凑上来道:“大人,李家要是真和古平原斗起来,咱们可要受夹板气了。”
“哼,笑话,他们也未免太小瞧本官了。当官的要是受了买卖人的气,那还当官干什么!”乔鹤年一甩袖子进了轿。
李钦自以为订了个稳赢不输的契约,可是躲在后厅偷听的王天贵却深知古平原的能耐,认为绝不会这么简单,这其中一定有诈。三说两说,李钦心里也没底了,于是派了手下最得力的伙计去打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地,古平原找了杭州“财神”胡雪岩入股自家盐铺的事儿就被李、王二人知道了。王天贵倒吸一口凉气,与李钦面面相觑。
“上次在徽州,胡雪岩就帮了古平原的忙,将自己手里的洋枪路子给了他。要不是我及时拦住了洋商理查德,古平原还不知多得意呢。想不到这一次又是胡雪岩!”李钦气愤道。
“我知道了。”王天贵点点头道,“本来他的靠山是徽商,可是自从袁甲三要徽商缴纳欠下的军捐,再加上官军和长毛在徽州连番交战,徽商元气未复,古平原这才找上了胡雪岩。”
“也没什么了不起。”李钦吃惊之下,故作镇定地挥了挥手,“就算胡家拿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下了这批盐,能买多久?省着买也不过就是半年而已。过了半年,古家盐铺照样货架空空,还不是一样得关门。胡雪岩再有钱,可他手上没盐场啊。”
王天贵沉吟半晌,开了口:“胡雪岩号称‘财神’,论起财力比起你李家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着咱们现在打听出来的消息,胡庆余堂的药材能顺利卖到北方,是古平原从中为其与关外盘山驿的药材行穿针引线的结果。古平原在杭州开了一家大货栈,利用漕帮的船做茶运生意,胡雪岩从中也帮了不少忙。这一次胡雪岩又入股古家盐铺,这二人眼见打得火热,彼此之间的勾连是越来越深,要是此事成了,那古平原有了财神相助,真要一飞冲天了。”王天贵的眼睛越眯越细,闪着阴微的光。
“方才钦少爷说盐场,实话告诉你,我最担心的就是盐场。”王天贵声音不高,可是冰冷的语气激得李钦心尖一颤,“你别忘了,盐场现在是李老爷在管。据我所知,自从那日金山寺一场大闹之后,李老爷就一直住在盐场,看样子仿佛与令堂已经闹了生分。李老爷从前姓古,如今姓李,现在和李家闹了生分,那会不会……”
“不会!”李钦仿佛走夜路怕见鬼,大声道,同时大力摇着头。
“当然,当然。一切都是我瞎琢磨,可这凡事怕个万一,所以最好能速战速决。要真是拖到半年之后,只怕夜长梦多啊。我再告诉钦少爷一件事,那个刘黑塔你知道吧。”
“就是总跟在古平原身边的黑大个?”
“对。古平原留下维持店铺开销的银子,除此之外,把自己手上所有能动用的活钱,大概能有三十多万两,都交给了这个刘黑塔。”
“让他干什么?”李钦急急问。
“不知道。只是有人看见刘黑塔带了十几个伙计出了江宁,不知去向。我让人到这些伙计家里去打听,结果什么都问不出来,不是人家不说,而是他们走的时候压根就守口如瓶,我怀疑这些伙计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王天贵说到这儿放缓了语气,目光却牢牢盯着李钦,“钦少爷,以你我所知的古平原,那个敢走黑水沼,敢跟着僧王大军卖粮食,敢虎口拔牙从李家手里夺了‘天下第一茶’的古平原,你真敢给他半年的时间来扭转局面吗?”
李钦听得脸上阵青阵白,许久才长出一口气:“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胡雪岩答应了给银子,这契约也签了,到时候他付银子,我不能不把盐卖给他呀。早知如此,就应该一口咬定让他把盐运回来。”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王天贵站起身,在屋中走了两圈,抚了抚下巴上的山羊胡,忽然回身道,“好在不是没有挽救的法子。”
李钦不解地看着他。
“亏你还跟张广发在山西办过票号,难道不知道钱庄票号的规矩?胡雪岩是再精明不过的生意人,拿一百万两银子放在自家银库发霉?这笔银子要到上海的钱庄去提,这长期放款若是要临时提取,时间上伸缩的余地可就太大了。要是真想拖,一百两的银子也能拖上十天半个月,何况这是一百万两啊,有哪个钱庄敢说自己能叱咤立办?都得拆东墙补西墙,求爷爷告奶奶去挪动。只要能让他们拖上一个月,到时候胡雪岩没有银子给出来,古平原两手空空,咱们立刻就收了他的铺子,赢得干干脆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