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是闯出来的,走投无路时,只能进不能退 (第15/17页)
“好!”李钦双手一合,“既然如此,王大掌柜是票号行家,就由你去上海与这些钱庄老板谈吧。”
王天贵笑着摆摆手:“此事非钦少爷不可。”
“我?”
“对喽。胡雪岩在上海的银子并非是放在那些老钱庄里,而是存在外国人开的银行里。我记得钦少爷在天津卫的洋行里学过生意,能和洋人打交道,这事儿就全靠你了。”
“原来是这样……”李钦忽然心中一动,向旁边瞟了一眼,“王大掌柜,你的消息好灵通啊,我的伙计也没打听出这么多事来。”
“呵呵,我在这一行做得久了,南北钱业公会都认得些人,要是别的事情可就无能为力了。”王天贵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咱们一起走一趟岂不更好?”
“不,我要留在这儿。”王天贵毫不在意李钦狐疑的目光,坦然道,“我对那个刘黑塔的去向一直放心不下。总觉得这是古平原下的一着后手,要是不弄明白,咱们早晚要吃亏。钦少爷,咱们各干各的,既掐住古平原的脖子,又斩断他的手脚,不怕古平原不认输。”
王天贵巧舌如簧,李钦到底被说服了,从座中一跃而起。
“事不宜迟,我这就奔上海。”
王天贵看着李钦的背影,脸上似笑非笑,见他背影消失了,点手唤过自己的一名亲信。
“去账房支一万两银票交给我,然后再去同庆楼订一桌最好的燕翅席,晚上抬到我家里去,我要宴客。”
“是,请示下,邀几位客人?小的这就去办。”
王天贵从袖中抽出一张帖子,“就一位,可是送帖子的时候一定要机密,不能让人看见。”
说着,他把那张写有“京城李府 李安”字样的帖子递了过去。
“你今天约我到这天宁塔上来,难道只是登高望远不成?”苏紫轩见白依梅凭窗远望,久久不语,只好先开了口。
天宁塔是仪征名迹,建于唐代,毁于五代十国,后来屡建屡毁,如今的天宁塔是在元末战火烧毁的半截塔上重新修建而成,拾阶而上的墙壁上有石刻五百罗汉,极是灵验,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一边登塔一边挨个焚香祝祷,从塔下到塔顶,要足足三四个时辰。
这里别说晴天丽日,就是刮风下雨也是游人不断,可是今天,塔顶就只有白依梅和苏紫轩各带一人。
别说瞧着那五十两的随缘银,就算分文没有,白依梅现下是漕帮通海一帮的大阿姐,手下弟兄上千,天宁寺的老和尚哪里敢惹,早早就封了寺门,闭门谢客,只招待白依梅等人。
“这里很静,外面天高云淡,能看得很远。”白依梅并未回头,依旧是从石头窗子望出去。
“那你在看什么呢?这塔上八面开窗,你却只往东看,要我说,你也该向西看看,那边是寿州方向。就算一路上来不点香,你也该送上心香一瓣,今儿,可不正是英王的忌日吗?”苏紫轩淡淡道。
听到这句话,白依梅这才霍然转身,双目如电狠狠地盯着苏紫轩,许久才轻声道:“你说的没错。今天是我丈夫的忌日。按理说,我早就该追随他于地下,可是我没有,因为我还有几件事要做。”
“报仇?可是你几次能杀了古平原却没下手啊。”苏紫轩语气略带嘲讽。
“仇家又不止古平原一个人,比方说现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难道不也是杀人的凶手吗?”白依梅说完这句话,用同样略带嘲讽的目光看着苏紫轩。
四喜只觉得自己手心出汗,一颗心怦怦地像是要跳出来。别说事情才过去一年,就算是十年八年甚至是这一生,她都忘不了寿州杀降那一晚,陈玉成是如何被僧格林沁和苗沛霖残杀于后厅,他手下的二十四将又是如何在推杯换盏间被杀得血流成河,还有那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一个个被推入土坑活埋时凄惨的叫声。四喜做噩梦时,还常常梦见那一晚的情形。
苏紫轩却是面不改色,就像听了一句事不关己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白依梅。
“我在僧妖头那儿问过当日的事儿,他说本来还想放王爷一条生路,是你在他面前提醒,不要重蹈当年明朝纵放李自成的覆辙,僧妖头这才下定了杀心。”白依梅说到这儿,身边的张皮绠手按腰刀向前跨了半步,一双虎目带着仇恨与杀意望向苏紫轩主仆。
四喜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惊恐地看着对面的白依梅,不知她那张可怕的嘴里还会说出什么。
“这一年多来,我想明白了。王爷、捻子、僧妖头、甚至是曾国荃和曾国藩这两兄弟,还有我,这些都不过是你用来实现目的的工具,只要你觉得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利,谁都可以死。是不是?”
苏紫轩望着白依梅足有一刻钟,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