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六瑾和父母,以及黑人(第8/10页)
“小姑娘,小姑娘!我给你带礼物来了!”院长在叫她呢。
六瑾跑到客厅,看见院长高举着一个曲颈玻璃瓶,瓶子里面有很多鱼苗,其中一些因为缺氧已经死了。院长将瓶子往桌上一放,里面的水震荡了一下,又有一些鱼苗昏过去了,六瑾发现死的比活的还要多了。她飞跑进厨房打了一盆水出来,将瓶里的鱼苗倒进盆里。有一些鱼苗慢慢活了过来。六瑾对院长用曲颈瓶装鱼苗表示不理解,院长解释说她在尝试一项死刑执行的改革。年思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不加评论。院长离开一会儿,鱼苗就全部死了,年思解释说可能是因为自来水里头放了漂白粉的缘故。六瑾盯着死鱼苗,心里生出对院长的怨恨。
她回到自己房里时,脑子里跳出一个念头:樱是不是被院长判了无期徒刑?她越想越兴奋,还为樱做了各种逃离的设想。
“爹爹,黑人是真的邀你去找金矿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怂恿我去而已。他自己嘛,我看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愿意‘坐守’,也就是守着设计院那块土地。”
“啊?!”
六瑾的心一沉,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在同她的想法作对,都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并不想亲自去看非洲,可是她愿意借樱这个人来想象非洲。好久以来,她就觉得设计院的老院长是一个隐藏的暴君,当她拍她的头时,她真想大吼一声呢。设计院里头的人和事,六瑾从来搞不清楚。从她懂事以来,她就只是倾听和观察。有时爹爹会给她解释一下,爹爹的解释往往将她引进更深更复杂也更黑暗的纠缠。他好像乐于这种讲述。可是六瑾想不通,就放弃,就不去想了。比如这个樱就是这样的,他给六瑾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尤其那天夜里,她看见五只小兽跟在他身后时,简直如醉如痴。然而今天爹爹却说樱只是在履行职责。这个院里的每个人要履行一些什么样的职责?爹爹和妈妈每天也在履行职责吗?院长杀死那些鱼苗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轻松啊!
胡闪打量着六瑾的后脑勺,心里想,女儿虽瘦,头发是多么的浓密啊!
二人无言地来到院子里,胡闪将那只死鸟放进挖好的深洞的底部,打算以后在上面栽一株葡萄。那只鸟大概是猫头鹰,不知怎么死的,他们在围墙下面看到尸体时,那上面已经爬满了蚂蚁。胡闪说起有人在周围用气枪打鸟的事,那些人不光射鸟,还射猫狗呢。
“他们是夜里干这种事吗?”六瑾问。
“是啊。他们都是些神枪手。我转过身,就感觉到他们在瞄准我的后脑勺。嘿嘿,这些个家伙!”
胡闪平好土,坐在石凳上,陷入了思考。屋子里头,年思正在煮碗豆粥,香气四溢。他看见妻子的身影在房门口晃了一下又进去了,也许她是到门口来拿那张小板凳的,她要择菜了。这个时候胡闪听见屋里传出清晰的说话声。
“去年的大蒜球挂在门背后。”那个声音说。
胡闪赶紧问六瑾听没听到那个声音,六瑾摇摇头,说只听到了猫叫,那只可爱的黑猫在屋里头。然后她忽然说:
“我可不想子承父业。”
胡闪微笑着答道:
“可是你还是边疆的女儿嘛。”
“哼。”
六瑾赌气到井沿上去躺着了。井已经被填死了,可是六瑾还是可以听到地底深处的水响,她一凝神就听到了。填井的那天,她在学校里,她一回到家就感到异样。院里静悄悄的,屋子里没人,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的腥味。在客厅的墙上,新挂了一个镜框,里面是老外公的照片。那照片六瑾看见过一次,是被夹在一本专业书里头的,已经发黄的、过去生活的遗物。古井被填和老外公的照片被悬挂出来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给六瑾一种很怪的感觉。
六瑾感到井口的那些土在动,她大吃一惊,连忙跳了起来。哈,原来是穿山甲!这丑东西是被误埋的,还是自己钻进去的呢?它一出来就飞快地逃走了。六瑾凑近井口,看着那个黑黑的小圆洞发呆。她又想到一种可能,那井下本来就是这个丑东西的家。她以前不是怀疑过这件事吗?有多少动物在这下面呢?
“没有人要求你子承父业。”胡闪在她身后说道。
六瑾迷惑地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近来她同爹爹正在疏远。她记得小的时候,她同爹爹是多么亲密啊,就连在外面上公共厕所她都要爹爹在门口等她!六瑾看出爹爹有些冷淡,有些灰溜溜的,也许他在思考一些切身的紧急事,也许他有意疏远自己是为了某个计划?六瑾每次想到这事心里就微微发冷。
“老院长是你们的老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