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的日子(第11/20页)

她匆匆地离开,满肚子狐疑。

过道的尽头聚了一群人,大家都在观察我的动静。

我的朋友竟会写信给社里的领导,这真是太意外了。他是有意让我在社里站不住脚吗?还是用这种与我为难的形式来暗中与我交流信息呢?莫非他的最后用意竟是让我回到他的身边?然而他并没有给我写信,我无法知道该上什么地方去找他。现在我努力回忆我在Z城的那些事,也想不出一点完整的线索来了。想来想去的,越想越怕,到后来竟也真的怀疑起我的朋友是否与贩卖妇女有关来。他们三个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到底在谈些什么呢?

还有一件想不通的事:既然他们叫我去了Z城,又为什么要将我赶回来,而且我回来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与我联系了呢?

有一天夜里我忽然惊醒过来,将所有的事从头至尾又细想了一遍。也许那封莫须有的信正是一种神秘的召唤吧?我应不应该遵从它呢?难道我非得持有一封朋友写给我的信,才能去北方的Z城?难道一封信真的能给我以莫大的心理保障?

我一连好多天忐忑不安,左思右想,终于又在一个昏暗的早晨收拾起我的行李搭上了北去的火车。这一回,我没告诉社里的领导,也没向任何人请假,我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打算一去不复返了。我也不知道这决心从何而来。我在去车站的路上碰到我的一些同事,他们都一式地朝我点头,说:“好,你马上要发达了。”

同样的北方的车站,同样的出租车司机,同样肮脏的、七拐八弯的小巷子,同样破败的房子。只是有一点与昔日大不一样:房子里没有人。电灯开着,但的确没有人。我忽然明白:这里面不会再有人了,一切都要自力更生。我独自坐在那张空床上,用双手抱着头苦思苦想了整整一天,到晚上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第二天清早我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夹着公文包到了科学院,这个单位我从前与我的朋友以及另外两位一起去作过报告。

传达室的老头老远就向我打招呼:“哈!您来了,哲学家!我们这里等您等了好久了,您怎么到现在才来?大家都说他们患了饥饿症,据说是一种精神的焦虑引起的。因为什么?就因为您不来。”

我连忙向他解释我没来的原因,东拉西扯,不着边际。最后我又问老头,我应该到礼堂去作报告吗?像从前一样吗?我告诉他因为我的朋友不能来,我只好独自来完成演讲了。

老头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半天,慢慢地、意味深长地说:“您的朋友?我当然知道您的朋友的事。至于演讲嘛,您不用费心了。请问Z城的人民谁会不知道您——伟大的哲学家?您来了,这就已经够了,不是吗?请您在这个本子上签个名,我们将按时将您的报酬寄到您的住处,明天您将得到您的第一笔报酬。钱不会很多,因为我们不是阔佬。我们从前也养过一个哲学家,我们给他的报酬多了一点,结果他骄傲起来,事情不好办了。现在我们有了经验:不能对他们过于娇纵。”

“但我并没有干工作,怎么好意思收钱?请问我的具体工作是什么?”我以为这老头有点疯。

“您能来就已经够了,您签了名,这是真的,而且我的眼睛很厉害,我认识您。您来了,这是我们科学院的荣幸。您请不要在这里停得太久,免得被人注意上,失去了神秘感。好,您走吧,去家里等着,我们明天一定给您寄钱,我们熟悉您的地址。”

“我住的地方没有街道名称,也没有门牌号码,你怎么寄得到?”

“您这样想吗?”老头眨着眼说道:“您这样想就错了。我请您将我当作您的那位朋友,也就是说,我是那座房子的房主,您不过是房客,我已经在您现在的房子里住了十多年了。您看,这一来就清楚了,您不用担心什么了。”

“但那地方不通邮。”

“一切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原先不通邮,是我的一种策略,现在我要它通邮,也是我的一种策略。”

就这样,我在Z城留了下来,并与科学院守传达的老头结下了不解之缘。每月月初,这老头就亲自将工资送到我的住处——正如他说的,钱虽不多,却也够用——然后坐下来同我聊天。传达老头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愿意听,因为太寂寞了。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就一块上小饭馆去吃饭,吃完回来又聊天。有时聊得太晚了老头就干脆睡在我这里。按照他的说法,本来他就是这里的房主人,所以用不着客气,反倒是我,因为住了他的房子,他又为我向科学院争取到了我的研究基金,应该对他怀有一种感激之情才对。

我在Z城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除了月初传达老头来一次以外,平时我就无所事事,穿过这几条破败的小巷,如丧家狗一样在街上溜达,或是整天呆在房间里睡觉,没有任何人来找我,因为除了传达老头,我在Z城任何人也不认识,我也得不到外界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