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第20/22页)

她们进了一家汤圆店,一人要了十个汤圆,吃得身上暖乎乎的,两个人的舌尖都烫起了泡。

“这就是那个店,你记得吗?”刘妈问。

“哪个?”

刘妈眨了眨眼不回答。述遗心里却在想葬礼的事,她估计葬礼一定结束了。

“你不害怕吗?”刘妈又问她。

“为什么?”

“一个老太婆,戴着毛线帽在外头东游西荡是很古怪的呢。”

“我怕的是另外的东西。”

“我知道,那是有人设下的圈套,就因为你有在外头东游西荡的毛病,他们看中了你。”

“你是说电梯吧?报纸上都登过这事呢,有段时间人心惶惶的,怎么说是专为我搞出的圈套。”

吃完汤圆,刘妈用手背抹了抹嘴巴,提出要述遗带她去看看闹鬼的地方。述遗告诉她,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家,因为有个她不愿见面的人在家门口等她。

“那种人,不理就是。你一定是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吧?不然怎么这么害怕?你现在上哪里去呢?”

“我?上朋友家,我可以抄近路。你看,这边有个公共厕所,我从旁边穿过去,就到了那条商业街。有一家电子游戏室,老板夫妇正在家中等我呢。”述遗说。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了路。她只想摆脱刘妈。

“我是去找他们商量一件事,我们这就分手吧,以后我来找你。”

“这不行,我怎么能让你随便走掉呢?我还打算和你好好聊一聊呢。”

刘妈死死地挽住她,她只好和她一起走。很快她们就到了电子游戏室老板家,可是房门关得紧紧的,老板也没站在外面。她在门上敲了几下,有人出来了,竟然是修理工。

“老板夫妇不在家吗?”述遗尴尬地问道。

“他搬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了,你来干什么?”

“这么说,原先你一直住在此地啊?”

“不如说,我一直住在这栋房子里。我在前面这间房的桌子上开铺,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你来的那天夜里,我和老板就睡在前面房间里。从那楼里搬出来之后,我就在这里住,我们那栋楼的方位,也是我告诉他的。”

述遗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你总吹牛,”刘妈埋怨她说,“你说抄近路去朋友家,他们既然是你的朋友,怎么也不告诉你就搬走了呢?”

修理工咧着兔唇“哼”了一声,朝述遗投过来一道蔑视的目光,述遗浑身颤抖起来。

门“砰”地当她的面关上了,述遗愣在那里。刘妈不耐烦地说:“你还不走,在这里干什么呀?”

述遗被刘妈拉着,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刘妈没有再提出要去她的住宅,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拐弯了。她们拐了好多弯,最后到了一个很破旧的住宅区,全是小矮屋和肮脏的小巷。在一间看起来快要倒塌的小平房前面,刘妈站住了,说这就是她的家。这间独立的房子的墙原来是红砖砌的,因为年深月久,墙面变得墨黑,只是斑斑驳驳地露出点点暗红,有一面墙已经塌下来一些砖头,用一棵树干斜撑着。又经过了一些年月的风雨侵蚀,木头上裂开了很多缝,顶端只有几根指头那么粗了。这间房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只在正前方有一个长方形的洞。刘妈就拉着述遗从这个洞里钻了进去。

刘妈的房子给述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木床,占去房间的一大半。一进屋刘妈就摸黑上床,并吆喝着要述遗快脱鞋。

“你在床上缝破布吗?”述遗问。

“有时也缝一缝,有人一筐一筐给我送来,你相信吗?这么说,你也一定想从这个角度来看一看吧?”

“看什么呢?”

“你当然猜到了。我告诉你,这里的人都互不往来,可是夜里都出来在这个地方瞎转,一不小心啊,就撞着了一个人。我是唯一不瞎转的人。我的屋后有个很高的土坡,我爬上那土坡,坐在上头,用一只大手电筒照一照下面那些人,我看见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出来了,都在那里摸索着前进,你撞我,我撞你的,然后我就将目光转向了远方。”

“看到了什么?”

“你已经猜出来了,你愿意今天夜里与我一道再领略一下那种风光吗?”

“我在想一件事,你看我有没有可能在你这个地方度过余生呢?”

“我家里?不大可能。这间房子快倒了,房管局的人已经来看过,属于危房,不久要拆掉,你得另找一处地方。不,按我的估计,你不会老去一个地方,也不会从你现在的住宅搬出来,因为你现在的住宅已成了你的大本营,你不断遇见一些人,这些人有的是熟人,有的是熟人的熟人,你记住了他们住宅的外形,可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你从他们那里回到你的大本营休息调整,准备新的出击。啊,外面已经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