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2/16页)

于是,老姑父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蔡苇香退学后,先是躲在她二姐家住了些日子。后来,她回村不久,就义有闲话传出来了。保祥家女人说,这年的夏天,她在东边的地里薅瓜秧,亲眼看见老三蔡苇香在一天夜里进了豆腐坊。那时候春才的豆腐坊已经扩大了,新添了几盘磨,又新盖了两排房子,还起了一个名:春才豆腐坊。保祥家女人说,苇香在豆腐坊里把自己脱得光光的,对春才说:才哥,你太亏了,你摸摸我吧。

保祥家女人说,机磨嗡嗡响着,春才没有说一句话,春才就那么站着;蔡苇香也站着,月光下,只见白花花的……这姑娘太野了。

蔡苇香长了个天胆,她说:你别怕,是我让你摸的。你摸摸我,我不会给人说的。 蔡苇香还说:我知道,你恨我姐。头前我二姐还说,那时候,我姐一直在等你,就等你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说呢?

夜很静,磨一直响着……

蔡苇香捧着自己的两个乳房,一步步走到春才跟前,说:哥,你摸。要不,我摸摸你。你脱了,让我看看。

保祥家女人说,她看见春才一脸惊恐,一步步往后退着,而后他扭过脸,满脸都是泪水……而后,春才又蹲在了地上。

后来,蔡苇香穿上衣服后,哧溜哧溜地,吃了一碗新磨的热豆腐……

就此,人们常见蔡苇香到豆腐坊里去,而后又端了豆腐出来。这时候蔡苇香成了除我以外唯一可以进豆腐坊的人。

据说,有一天,她手端着豆腐,突然说:春才哥,干脆我嫁给你算了,我不想上学了,就跟你磨豆腐。

春才怔怔地望着她。

蔡苇香说:你别怕,这是我自愿的,我去跟我爹说。

蔡苇香果然就给老姑父说了。老姑父一时目瞪口呆……吴玉花像是气疯了,嘴里一迭声地骂着:贱。贱。贱!真贱哪……拿起棍子就打!蔡苇香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嚷嚷说:我就是要嫁给他,我就嫁给他!

蔡苇香跑了。老姑父又跟吴玉花打了一架。这天深夜里,老姑父背着手进了豆腐坊。磨一直响着,没人知道老姑父给春才说了些什么。老姑父大约也知道这事不怪春才。老姑父是个讲道理的人,当支书这么多年,老姑父已习惯给人讲道理了。豆腐坊的墙上映着两个黑影儿,一团黑影在墙上晃着,一时蹲一时又站。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春才再没让蔡苇香进过豆腐坊。

据说,一天夜里,蔡苇香溜回来悄悄地拍豆腐坊的门,可豆腐坊里悄无声息。蔡苇香说:不让我进也行,我饿了,给我碗豆腐。而后说,我就说说,看你吓的。

村里还是有了些传闻,说些很低级很下作的话。可春才已经这样了,虽然有些传言,倒也没掀起什么波澜。再说,蔡苇香毕竟是支书的女儿,人们私下里传了些日子,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蔡苇香就此再没了踪影。有人说,她是跟一个骑着摩托来村里收头发的小伙子跑了。

后来,春才曾经过了一段极红火的日子,他甚至还有了女人。

在村里实行土地承包之后,他的豆腐坊得到了迅速的扩展。那时候,当了镇长的老胡急着要找—个万元户当典型,找着找着就找到了春才的头上。当年,曾经要拿枪崩了他的老胡,不得不一次次屈尊来到村里,动员他当典型。老胡说:春才,春才同志,呀呀呀,真是不打不成交啊。

可春才不去。春才很拗。春才在豆腐坊里前前后后忙活着,一会儿查看火候,一会儿又去招呼发豆芽的人,无论老胡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闷着葫芦不开瓢。老胡就跟在他后边,不停地给他讲道理。老胡说:春才,春才呀,县长要给你挂花呢。十字披红,跨马游街,多荣耀啊!去吧。去吧。咱全乡就推你—个,你不去谁去?我还想去呢,可我没这个资格呀。老胡走着走着,不小心被挤在了磨道里。他肚子大,被磨盘卡住了,就那么硬挤就是挤不过去,他一下子火了:操,这等好事,我还得求你咋的?

春才硬是一声不吭。

后来,老胡气呼呼地去找了老蔡。在大队部里,老胡说:老蔡,那鳖儿咋回事?咋狗肉不上桌呢?老姑父说:你做做工作嘛。老胡说:我喉咙都说干了,舌头都磨烂了,他还是抱着葫芦不开瓢,这工作你去做!老姑父说:我也没法。你捆他,你把他捆去算了。老胡怔了一下,说:捆他?老姑父说:捆。这回我不管了,你捆他。老胡眨眨眼,说:噢,这王八蛋,还记恨我呢?那时候……是形势。老姑父说:那你说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