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3/16页)
老胡气坏了,在大队部一跺脚说:我操,有猪头还进不了庙门了?让他狗日的发家致富,我还得求他?
老姑父说:他执意不去。就算了吧?再说了,他是个实诚人。我给他算过,满打满算,一年下来,也就挣个七八千,不够一万……
老胡却说:咋不够?驴呢?磨呢?还有地里收成……这是任务。他背着手在大队部里走了一圈,说:不去不行。名都报上去了。不去,上头会以为咱颍河镇弄虚作假。这样吧,老蔡,你去。你顶他去。
老姑父说:这不妥吧?上头要的是磨豆腐的万元户,我又不会磨豆腐。万一说漏了嘴,非砸锅不行。
老胡说:那这样,让他媳妇去。就说他病了。让他媳妇顶他去。
老姑父苦笑了一下,说:蛋都没了,哪来的媳妇?
老胡说:是么?一个没蛋子货,他操兴个啥?不求他了,你去。多好的事,给一万块钱呢!
老姑父眼一亮:有钱?
老胡说:可不,奖一万!
老姑父说:去,这得去。
老胡说:这事可交给你了。不管是准,得应着名去个人。老胡走时还骂了一句:真他妈狗肉不上桌!
老姑父在豆腐坊蹲了半夜,而后对春才说:才,这豆腐坊,该添些设备了。春才说:我也这么想。我都打听了,一套设备上万,钱呢?老姑父说:钱我给你解决……春才说:真的么?老姑父说:这还有假?我陪你去。最后.经老姑父动员,春才还是去了。春才并不傻。
那天,老姑父亲自陪着春才来到了县城,住在了县委招待所。当天晚上,县长到招待所看望大家来了。县长挨屋—个一个看,老姑父领着春才来得早,就住在头一个房间里。县长一进门就握住春才的手说:老段吧?城西武家坡的老段,养猪大王,你猪养得好啊!春才手一抽,说:我……不是。县长唔了一声,略嫌尴尬,仍抓着春才的手,说:那你是老马,蘑菇大王!春才又说:不是。不是。县长回头看了看办公室主任,说:噢,我明白了,你是老俎,俎庄扣蔬菜大棚的,蔬菜大王,好,大棚好!春才又说:不是……这时,老姑父在一旁说:马县长,我们是颍河镇无梁的,他是磨豆腐的。县长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表格,笑着说:我说呢,一股子豆腥气,你叫春才,是吧?春才说:是。这次,虽然说对了,可县长已没了兴致,说:好好!休息,休息吧。
待十个“大+”全看过后,在过道里,县长气呼呼地说:咋搞的,也不按个顺序?到底谁是一号?表上写的不是老段么,“蘑菇大王”?办公室主任忙解释说:无梁来得早,住房就没按顺序……县长说:你这是严重失职,乱七八糟的。马匹都准备好了么?办公室主任说:都准备好了。县长走了儿步,又回头说:那个那个,二O一住的那个,叫啥呀?办公室主任忙说:春才,无梁的,吴春才。县长说:明天,让他走头一个。办公室主任说:这一号原先安排的是“蘑菇大王”。县长说:改过来。“豆腐大王”,就“豆腐”吧。你没看,那种蘑菇的是个斜眼。别净弄些歪瓜裂枣的,让人笑话!
第二天,在县政府门前,锣鼓大响,鞭炮齐鸣,前边有警车缓缓开道,紧跟着是披红挂花的马队。十匹从养马场借来的高头大马一字排开,一色的枣红马,个个油光水滑。果然就让春才骑在了最前边的第一匹马上,马县长亲自执缰,给春才拉马坠镫……只见四周闪光灯闪烁着,记者们围着拍了很多照片。
不知春才骑在马上感觉如何?老姑父告诉我说,春才刚上马时,还有些拘谨,有点不好意思,晕腾腾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可走着走着,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的头慢慢就昂起来了。后来,在县长的一再示意下,他也学着挺直身子,开始给欢呼的人群招手。春才招手时仍然不笑,严肃得就像是参加阅兵式的将军。这些都是老姑父后,来告诉我的。
春才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成了本县夸富游街的第一人!他骑在那匹高头大马上,十字披红,在惊天动地的鞭炮和锣鼓声中,由县长亲自牵着缰绳走过了整条县府大街,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主席台,从县长手里接过了一万元的红包。
客观地说,春才并不是本县当年的首富,甚至也不能算是颍河镇最富的万元户,可他由于形象好,排在了夸富游街的第一位。就此,所有的闪光灯都对准了他。一时间,春才的光辉形象先后登在了全省乃至全国的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