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位女士的罗曼司。她为什么向一位邮迷要走了一枚(第8/11页)

葛尊志粗暴地大吼一声:“婊子!”他的脸先涨得通红,尔后变得煞白煞白,他激动地拍著桌子问:“他是谁?什么人?”

她便冷静地告诉他,是齐壮思。她扼要地把从几年前初次接触起,她对齐壮思的爱情的萌生、发展和达到炽烈的过程,讲了一遍。

葛尊志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象发疟疾般浑身打颤。这几年他感觉到了她对他的情意的衰退,包括她在他怀抱中的性冷感,但是他万没有想到她是在另外爱著一位部长级干部!

“你跟他……上过床啦?”葛尊志瞪视著慕樱,喘著粗气问。

慕樱却从容不迫地回答说:“还没有。我甚至还没有正式向他表示。可是我相信他会爱我,你不要那么激动。你要懂得,我对他的爱,主要是一种精神上的爱,超出了一般的情欲,超出了生儿育女,安家过日子……”

葛尊志不等她说完,便伸出手去,重重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并且咬牙切齿地咒骂她:“不要脸!贱货!”

她高姿态地冷笑著,立即站起来收拾手提箱。葛尊志突然扑在桌上痛哭失声。

邻居们闻声赶来,乱哄哄地询问著、劝说著。慕樱觉得这些芸芸众生何足道哉,只是坐著冷笑。葛尊志被人扶著靠到沙发上,只是一阵阵咬牙,羞于如实讲出刚才所发生的事。女儿突然回到家里,看到这意外的景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慕樱把女儿揽过去。当她抚摸著女儿头发时,心忽然软了下来———多亏了女儿这根线的维系,她当天没有出走。当晚她支开折叠床,睡在了厨房。第二天她委托同院的一位大妈多多看顾女儿,提著手提箱进驻了部里的医务室。

她在生活中又一次破釜沈舟。这一次她更坚决、更果敢也更无畏。当晚她敲响了齐壮思的家门。齐壮思新搬进那一套住房不久。他十年前就逝去了妻子。他的大女儿一家同他合住。保姆来开的门,慕樱被直接引进了齐壮思的房间,其余的人都没有注意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人来找齐壮思,他们无法也无必要一一加以注意。

齐壮思对于她的到来,略略有些吃惊。但他心里还是欢迎的。齐壮思一上任就发现慕樱调到了部机关的医务室工作,他去取过药,随便地坐著聊过十分钟、一刻钟——主要是了解她本人以及她所听到的关于部党组工作的反应,也兼及一些临时想到的话题,如窗台上的蟹爪莲为什么开得不旺?慕樱家里都养了些什么花?等等。有一回部里在外地召开一个大型的会议,他点名让慕樱带著医疗箱也去了。慕樱几乎每天都要到他住房中为他量一次血压——当然也为别的老同志量,但给他量完后,慕樱总要多坐上一会儿,他也喜欢她多坐上一会儿。他觉得她提出的一些意见、建议颇有见地;她欢欣地捕捉著他言谈话语中那些闪光的哲理……她已经如疑如醉地爱上了他。他呢?他在搞改革,他的精神承载著太重的负荷,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恋爱……因此也就没有察觉出她那蘑菇云般升腾膨胀的爱情。

然而齐壮思是一个七情六欲都很健全的人,他是一员“儒将”。他的文化修养很高。那晚慕樱走进他的屋子时,他正坐在案前鉴赏邮票!

慕樱难忘那晚陡然闪进她眼廉的镜头:微俯的头颅、浓密的灰发、宽阔的前额、斜柄长方形的放大镜、闪光的镊子、摊开的集邮册……

他请她坐,很自然地请她看他的藏票——她才知道,他早在解放区时就集邮,直到一九六六年上半年以前,大体上没有中断过。但“文革”中抄家时把他的集邮册也一起抄走了,粉碎了“四人帮”后他已将此事淡忘,前些天却突然辗转归还了他的四大本集邮册,这天晚上他还是第一次忙中偷闲地“重温旧梦”。

“小慕你运气真好。你一来就赶上了眼福,”齐壮思慈蔼地对她说,“我这里有的收藏,海内外的集邮迷们都是巴不得坐飞机来望上一眼的……”

慕樱本已觉得齐壮思代表著一个更广阔、更深邃、更丰富、更诱人的世界,在这集邮册面前,她更坚定了这样的信念:她必须进入这个世界、享用这个世界……

她本聪慧,又有爱情作为海绵,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问答谈话之中,她便吸收了大量的集邮知识。

她明白了什么叫盖销票、大全张、小本票、四联票、对开票、小型张、首日封、实际封……

齐壮思原来藏有数张光绪四年中国第一次发行的邮票——“大龙票”,现在集邮册里没有了。显然,是检查者认为“反动”抽出销毁了……她很快理解了齐壮思为什么会频频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