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4页)
“哦,人人都知道是谁在管理《莉莉丝》。”他语调轻松地说。我能听到背景声里有婴儿的哭声。“你能听到卡罗琳的声音吗?”他询问起我来,“她那两叶肺多有力啊!”
“查理,不带这样的。”
一阵沉默。“好吧,简,我要休假。”
“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们。”
“你到底扛不扛?”
“那不是关键。”
“我看就是。对我来说,这可是重要的事。”
“在你某一任妻子生孩子的时候?”
“是现在,现在,现在。”查理说,长辈般慈祥。
“你设想一下,要是我对你说,我身上发生了重要的事情,迄今为止我记忆中最重要的事情。我得抽空去和这个人见面……《莉莉丝》可以不管不顾,放一边去。”
“你是说真的吗,简娜?好事情啊。”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听着这一切,吉尔笑了。“我可不认为,能指望像我这样年纪轻轻的人单枪匹马来管理《莉莉丝》。”
“我说过该让你单枪匹马上阵吗?倒不是说你不行。”
“你忘了吧,下周在阿姆斯特丹有场时尚组织大会。”
“哦,不,我真给忘了。好吧,我去不了。”
“《莉莉丝》有过缺席的时候吗?”
“没有。”
吉尔和我坐下,进退两难。我们倒还大笑起来,有点兴奋。
“对了,”我说,“你可以去!”
“不行,我不能去。查理可以去,菲丽丝可以去,但我可不行,我没有经验,你心里清楚的。”
“没错。”
“可这怎么着都不行呀。”我顿了顿。我是指我硬着头皮去阿姆斯特丹,而没和理查德待在一起。
“我们得找来谈话的人应该是菲丽丝,”吉尔说,“她会让查理回来上班。”
就这样,吉尔跟菲丽丝谈了,菲丽丝跟查理谈了,我去阿姆斯特丹,四天时间。
午餐时分,我走进寒鸦餐厅,总算逃离了外头那盛夏时节滂沱四溅的暖雨。我看见理查德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前。他正在听一名年轻男子说话。那年轻人身子向前倾,说得一本正经。理查德身上有某种气质,他的坐姿显得既体察入微又考虑周全,深思熟虑的,他观察起年轻人来,不放过一个细节,种种迹象让我脑子里产生这样的一个想法:理查德是医生。
我知道我不该打断问诊,就跟在医生的诊室里一样,于是我坐到临近的一张桌子旁等着。理查德朝我微笑,悄悄做了个鬼脸。年轻人没有注意到,他完全沉浸在对病症的描述中。他看起来有点沮丧,从酒吧三明治上撕下大块面包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诉说。我想,他是饿坏了,不知道他是失业了,还是吸毒了,说不定他正试图讹理查德一两镑钱。
他走的时候不停地道谢。我坐到了理查德那里。
“他失业了,”他说,“连电费账单都付不起。他太太刚生了宝宝,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了。太太的病一直没好,他自己又有支气管炎,还起了疹子,我看像丹毒早期的症状。他的宝宝患了咳嗽。”
“你是个医生。”我严肃地说。
“对。不管我多么努力去防堵,现实还是四处渗透进来。我母亲不喜欢我给她找的那家养老院,我得再找一家。”
寒鸦餐厅是个老派的地方,镶着暗棕褐色的木墙面,灯光在其间闪烁,地上还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这地方感觉像个深褐色的子宫,十分温暖舒适,里面坐满了人。这里总是满座。天气炎热,这里却是凉爽的山洞。虽然已经到了酷热难耐的六月中旬,可在今天,没人想要凉爽。
我身着白色开衫。今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我想到了乔伊丝说的“丰满漂亮”。我穿十六号。
理查德说:“你看起来就像蛋白起酥,一向是我的最爱。”我决定让乔伊丝见鬼去。
“作为医生,你应该反对这样的食物吧。”
“寻点欢乐于君有益。所罗门他本人肯定说过这话。我让人把这句话做成维多利亚式的刺绣花样,非常漂亮,放在诊室里,就挂我背后的墙上。但凡我开出节食的方子,写在最顶端的总是:寻点欢乐于君有益”。他听上去漫不经心,几乎有点莽撞,有时候他一严肃起来就会给人这样的印象,尽管可能他并无此意。“简娜,我们是不是都太过于严格遵循那个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