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第29/34页)
当天晚些时候,杰拉尔德又下来了,这次是独自一个人,试图劝说她回到他身边。她确实跟他谈了。她说话时他听着。她对他说了他所遇到的情况,因为他自己并不清楚。
在他那所房子中建立的公社遭到来自地铁的“孩子帮”破坏之后,他意识到他那个大家庭的成员不会再回归了,便努力要把艾米莉留在身边,以便建立一个新家庭。他曾回到人行道上,目的是吸收一个新群落的核心成员。但没有奏效,以前这种做法就没有奏效。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人们相信他与那帮危险的孩子有联系,或者他组建的任何新公社都必须吸收他们;也许是因为他已公开显示他只准备接受一个女人——只接受艾米莉,而不是他自由选择,在床上惠顾他找到的随便哪个女人,这可让女孩们望而却步了。不知是何种法则在起作用,反正结果是杰拉尔德——这个过去的年轻王子、人行道上也许最受关注的年轻人,发现在那些为了能幸存下来必须依附一位领袖的男孩中,只有一人追随自己……杰拉尔德一直在听,若有所思,聚精会神,对艾米莉说的任何话都没有提出异议。
“然后你决定与其一无所有或耐心等待,还不如拥有这帮孩子。你不惜一切代价只想拥有一帮人。于是你回到他们那里,把他们控制在手下。但他们也已控制了你——你看不出来吗?我敢肯定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不对?我肯定凡他们要做的事情你都无法阻止,对不对?不管是什么你都得赞同,我说得对吗?”
但此时他在退让之后,不准备接受这些话,听不进去了。
“可他们只是小孩子,”他说,“有我和他们在一起,对他们不是更好吗?我给他们吃的和用的。我照管他们。”
“他们以前也有吃的用的。”艾米莉不留情面地说。
太不留情面了……他把她完全当成了批评他的人,对他已没有感情——他是这么感觉的。他走了,几天都没有再来。
我们要安排我们的生活,布置我们的房间。
我们为得到清洁空气付出的代价,是一次次坐在那里,给电池手摇充电。天气很暖和,艾米莉拿着斧子出去了,带着一大捆木头回来。正像我想的那样,水的短缺会把我们逼到马路上去,外面传来了得得声,一辆驴车出现了,载满了用塑料桶、木桶和金属桶装的水。
“买——水——呀!买——水——呀!”古老的吆喝声传遍了我们潮湿的城北街道。两个年龄约十一岁的女孩在出售水,更准确地说是拿水换东西。我提着空桶出去了,看到还有其他人——来自我们周围几幢公寓楼。不是很多,总共不到五十人。我买水付了高价。两个小女孩已学会对人们没水可用的前景不表示同情,她们只是摇摇头,耸耸肩。为了两桶好水——至少允许我们在买之前先尝一尝——我付出了一张羊皮。
这时杰拉尔德出现了,同来的有他那一帮约二十个孩子,手里都提着各种容器。楼上养着那些个动物,养它们当然需要水,但这帮人片刻工夫就抢走了水,抢了就走,根本不付钱。我情不自禁朝杰拉尔德喊道:“这可是这两个小女孩的生计!”可他没有注意到。我想他没听到我的喊声。他警觉地站着,高度警惕。当他的孩子帮把水桶卸下,提着水桶逃进大楼的时候,当售水的人抱怨着,来买水却没有买到的人站着大吼和尖叫的时候,他眼睛冷冷地观察四周。等杰拉尔德和那些孩子都走了,就轮到我遭抢劫了。我站着,身边放着两个装满水的桶。对面公寓楼里的一个男人,低下头瞪眼直视我的眼睛,露出牙齿,伸出手去抓我的水桶。我交出了一桶,提起另一桶跑进了大楼。艾米莉一直在窗口看着。她看上去很伤感,也很恼怒:我可以猜到她心里会用哪些词语责骂杰拉尔德。
一盘干净的水放到了雨果面前,它喝个没完。它站在喝空的盘子旁边,低垂着头。我们又把盘子倒满,它又开始喝……这桶水的三分之一就这样用掉了,而在我们的内心——雨果的和我们的——此时掠过的是同样的念头。艾米莉坐在它旁边,还像过去一样用胳膊搂着它,意思是:它不要担心或悲哀,她会保护它的;即便她或者我没水喝了,它也会有水喝……
两天后,当售水的人来的时候,她们带了几个男人持枪护卫,我们有秩序地排队买水。杰拉尔德和他的孩子帮没有到场。队伍里的一个女人说“那帮无赖”开发利用了舰队河,开始自己经营起售水买卖了。事情真是这样,对于我们来说,雨果也好艾米莉也好我也好,这都是事态的一次大好转,因为每天杰拉尔德都会给我们带来一桶水,有时还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