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普希的房子(第9/10页)
日落的时候,希库鲁已经在她东南方三英里远近了。一轮明月升了上来,到了八点钟,陆地正好在她的东面,离她有两英里光景。她继续奋斗了一个钟头,可是陆地仍然离她有那么远。她已经给卷到了海流的中央,独木舟太大,桨太不中用,而她浪费在舀水上的时间和精力也太多。此外,她的身体也很衰弱,已经越来越不行了。尽管她用力地划,独木舟仍然要向西面漂。
她向她的鲨神祷告了一下,就跳下水游泳了。水果然使她恢复了精神,独木舟不久就被她撇在后面。游了一个钟头之后,陆地显然近了不少。接着,发生了一件极可怕的事。就在她的眼前,不到二十英尺的地方,一片大鳍正在破水前进。她沉住气,朝它游过去,它却慢慢溜开,弯到她右面,围着她兜了一圈。她盯住了这片鳍,向前游去。等到它不见了,她就把脸向下贴着水面,注意地瞧。鳍露出来以后,她又继续向前游。这个怪物很懒——她看得出。毫无疑问,它一定是在飓风之后,吃得很饱了。如果它非常饿的话,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她冲过来的。它大约有十五英尺长,她知道,只要一口,它就会把她咬成两半。
可是,她-点儿也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它上面。不管她游不游,海流总是在拖着她离开陆地。过了半个钟头,那条鲨鱼胆子逐渐大了。它看出她不会害它,就把圈子缩小,向她逼近,每逢它溜过的时候,它总是贪婪地斜眼瞟着她。她很清楚,迟早它一定会鼓足勇气向她冲过来的。她决计要占先一步。她现在所想的事情,简直等于拼命。她是一个老太婆,孤单单地浮在海里,饥饿和艰难辛苦已经折磨得她软弱无力;然而,面对着这只海里的老虎,她必须先冲过去,使它不敢冲过来。于是,她就继续游着,等待机会。最后,它终于懒洋洋地游到她旁边,离她不过八英尺左右。她突然向它猛冲过去,装出攻击它的姿态。它像发疯似的把尾巴一挥就飞也似的逃走了,可是它那像砂纸一样的皮却擦了她一下,把她从肩膀到肘子的皮擦掉一块。它游得很快,圈子兜得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了。
马普希和特法拉,正在那种上面盖着白铁屋顶的破片的沙洞里,躺着争论。
“如果你早照我的话去做,”特法拉责备着他,这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珠子藏起来,谁也不告诉,现在它就会仍旧在你手里。”
“可是,我剖开蚌壳的时候,呼鲁-呼鲁就在我旁边——我不是跟你说了千百遍了吗?”
“是呀,我们今后不会有房子住了。劳乌尔今天还对我说过,如果你没有把那颗珍珠卖给托里基……”
“我没有卖。是托里基抢走的。”
“……他说,要是你没有卖掉那颗珍珠,他会给你五千块法国大洋,那可是一万智利大洋呀。”
“他跟他母亲商量过,”马普希解释道,“她是懂珍珠的。”
“可是现在珠子丢了。”特法拉抱怨道。
“它还清了我欠托里基的账。不管怎么说,我总得了一千二。”
“托里基死啦,”她叫了起来,“他们都没听到他那条双桅帆船的消息。那条船已经跟‘奥雷号’和‘希拉号’一起完蛋啦。托里基会把他答应给你的那三百块欠账给你吗?不会吧,因为他已经死了。就算你没有捞到那颗珍珠,难道你今天也还欠他一千二吗?用不着,托里基死了,你总不能把钱还给死人。”
“可是李微也没有付现款给托里基,”马普希说道,“他只给了他一张纸,一张在帕彼特可以兑现的纸条;不过现在李微已经死了,当然付不出,托里基一死,那张纸也跟他一道完了。要说那颗珍珠,它当然也跟着李微一块儿完了。你说得对,特法拉。我丢了珠子,什么也没得到。现在,我们睡吧。”
他突然举起一只手,倾听着。外面有一个声音,好像有人在用力地、痛苦地呼吸着。一只手摸索到了那张当作门帘的芦席上。
“外面是谁?”马普希喝道。
“瑙瑞,”外面回答,“你能告诉我,我的儿子马普希在哪儿吗?”
特法拉大叫了一声,抓住了她丈夫的胳膊。
“有鬼!”她吓得牙齿打战地说,“有鬼!”
马普希的脸色变得蜡黄,非常可怕。他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老婆身上。
“好婆婆,”他吞吞吐吐地说着,竭力掩饰他自己的声调,“我跟你的儿子很熟。他住在礁湖东面。”
外面传来了一声叹息。马普希开始觉得高兴了。他骗过了那个鬼。
“可你是从哪儿来的,老婆婆?”他问道。
“从海里来的。”回答的声音很凄惨。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特法拉尖声叫着,身子来回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