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普希的房子(第8/10页)
到了第十天,她已经吃完了最后一个椰子,她渴得人都萎缩了。她勉强在沙滩上走着,想找到几个椰子。奇怪,尸首冲上来这么多,椰子一个也没有。照理,浮在海里的椰子当然比死人多得多!最后,她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精疲力竭地躺下来。末日已经到了,除了等死以外,一点儿指望也没有。
后来,她从一阵昏迷里醒了过来,慢慢地发觉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尸首头上的沙红头发。海浪把这个尸首向她冲过来以后,又把它拉了回去。它翻了一个身,她才看出它没有脸。可是,这种沙红头发看起来却有点熟悉。一个钟头快过去了,她并没有费心去辨认它是谁。她是在等死,因此,这个可怕的东西本来是谁,跟她毫不相干。
可是,过了一个钟头以后,她却慢慢坐起来,瞪着这个尸首。一个异乎寻常的大浪已经把它甩到了普通的浪潮够不到的地方。是的,她没有认错,在保莫塔群岛上,只有一个人长着这种沙红头发。这就是李微,那个德国籍的犹太人,也就是买下了那颗珍珠、乘上“希拉号”把它带走的人。看起来,这-点是很清楚的:“希拉号”已经完蛋了。这个珍珠贩子供奉的渔夫和盗贼之神,已经离他而去了。
她朝着那个死人爬过去。它的衬衫已经给撕掉了,她可以看出它腰里缠着一根放钱物的皮带。她屏住了呼吸,解开那些褡扣,想不到轻轻易易就解开了。她连忙拖着这根皮带爬过沙滩。她把带子上的口袋一个一个地打开,可是全都空空的。他究竟把它藏到哪儿去了呢?在最后一个口袋里,她终于找到了,这是他这一趟买到的第一颗,也是唯一的一颗珍珠。她于是又爬了几英尺,以便避开皮带的臭气,然后仔细地瞧着这颗珍珠。这正是先前马普希捞到的,而后来给托里基抢走的那颗。她用手估量着它的分量,温存地把它滚来滚去。可是,她看不出它有什么内在的美。她所看到的,只是马普希、特法拉和她在脑子里精心结构的那所房子。每逢她瞧见这颗珍珠,她就会看到那所房子的一切,包括那座挂在墙上的八角挂钟。有了这样的房子,才值得活下去。
她从短裙子上撕下一条布,把珠子很牢固地拴在脖子上。接着,她就顺着海滩走去,一面喘,一面哼,然而决心要找到椰子。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后来,她向周围瞧了瞧,又是一个。她砸开一个,喝着它里面发霉的汁水,把果肉吃得丝毫不剩。过了一会儿,她又找到了一只摔坏了的独木小舟。它的舷侧平衡架不见了,可是她满怀希望,一天还没有过去,她就找到了那副平衡架。每一样找到的东西都是一个好兆头。那颗珍珠简直是个护身的法宝。傍晚的时候,她看见一只木头箱子半沉半浮在水里。当她把它拖上海滩的时限,箱子里面的东西摇晃得直响,她在那里面找到了十听鲑鱼。她拿起一听在独木舟上敲着,打算把它敲开。等到敲了一条缝,她就吸干了听子里的汁。吸完了,她又花了几个钟头,边敲边挤,一小块、一小块地挖出来,把鲑鱼吃光。
她又等了八天,希望救生船来救她。在这段时间里面,她用她所能找到的一切椰子的纤维,还有她的短裙子上所剩的一切,编成绳子,把那副平衡架重新绑在独木舟上。这只独木舟已经破裂得很厉害,她怎么也不能修得它完全不漏水;她只好用一个椰子壳做成一个瓢,放在船上当作舀水的工具。最使她为难的,是找不到桨。后来,她就用一块铅皮把她所有的头发齐头皮割下来。利用这些头发,编了一根绳子,然后又利用这根绳子,把鲑鱼箱上的一块木板,紧紧地系在一根三英尺长的扫帚柄上。为了系得紧一点,她还用牙齿在扫帚柄上咬出了许多缺口。
到了第十八天,她趁着浪潮,在半夜里把那只独木舟推下海,动身回希库鲁。她本来是个老太婆,艰苦的遭遇已经耗尽她的脂肪,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和几条肌肉。那只独木舟又很大,得由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划才成。可是她只好独自一个人用一根代用的桨来划。而且,这只独木舟又漏得厉害,她的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得用来把水舀出去。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她还没有瞧见希库鲁。后面的塔科科达已经隐没在水平线下。太阳灼热地照在她的光身子上,蒸发着她身体里的水分。现在,只剩了两听鲑鱼,她在这一天里面,只把它们敲开几个口子,吸干了里面的鱼汁。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挖肉上面。一股海流向西流去,不管她是不是朝南划,她都得向西漂去。
刚过中午,她在独木舟里站起来,望到了希库鲁。那许多茂密的椰子树都不见了,她只看见一些零零落落、彼此相隔很远的残株。这景象鼓舞了她,她没想到会离它这么近。海流正在把她向西推去。她拗着水势划过去。桨上嵌绳子的齿痕已经磨平了,她每隔一阵就得把桨重新捆紧,这要花费很多时间。此外,她还得把水舀出去。为了舀水,她在每三个钟头里,总有一个钟头不能划桨。而且,她又是一直往西边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