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17.快活的人(第4/7页)
“交朋友是一件好事,但你要注意,决不能受同性恋之类的人引诱,小心被人诱拐了。”我说。
“你放心吧。我知道有的人不能交朋友。每天上街,就会发现真正有空闲的人、真正在东游西逛的人还真不多呢。无论在公园里还是在堤坝上,大家看上去很空闲,但心里却忙得像起了风暴一样。”弟弟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成果,“那些人给你的感觉很差,说着说着随时都会翻脸,所以我光和看上去头脑很单纯、在街上闲逛的人交朋友。”
“说的也是。”我说,“起来,去吃饭吧,吃饭时再接着说。”
“不过,我求你一件事,我没钱了,有件事怎么也做不了。”
“什么事?你是想去吃牛排?”
“不,我想去见父亲。”弟弟说。
趁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接着说:“我去见他不是想得到他的安慰,也不是向他告状,是有件事想问问他。”
母亲不愿意去见已经离了婚的男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离婚,如果弟弟想去见他,母亲决不会反对,但心里是不会感到高兴的,因此弟弟自然就和父亲疏远了。
母亲的意思也许是:到了自己能去看父亲的年龄,他用不着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能去了。
弟弟还年幼,不便对母亲提起那样的事情。
他的父亲现在住在横滨。
“行啊,我陪你一起去见他。而且,我们到唐人街吃中餐。”
“真的可以?”
“我觉得母亲事后会知道的吧。”
“嗯。”
我提出我们不用走着去,让龙一郎开车送我们,弟弟说不用了。
“为什么?我倒想起来了,你最近好像不喜欢阿龙哥?”
要说起来,自从龙一郎回国以后,弟弟没想过要去见他。我猜想也许是嫉妒。
“我明白了,我们坐电车去吧。”我说。
弟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吗?阿朔姐,你受骗了呀。”弟弟说。
“说什么呀,你是说你父亲有个姘妇?”我笑了。
“不是。”弟弟结巴了。
“你不要吊我胃口啊,说呀。”我紧逼着弟弟问。
“你知道吗?真由打过两次胎,都是阿龙哥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说。
要说我为什么感到吃惊,其实我并不是因为这一事实,而是弟弟竟然知道“打胎”这个单词并把它说出口来,这更让人感到惊讶。
“你小小年纪就会使用那种词语,搞不好很快就会弄大女孩肚子的。”
我一边说,一边心里想,果然还是与美国佬打交道学坏了吧……
而且,我还在思忖着。
这孩子的确有一种与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有关的才能,而且他还知道如何去利用这种才能,并深谙如何让人产生动摇并站在自己一边之道。我不想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尚且年幼无知而原谅他,但眼前这件事确有不同。我已经体谅到弟弟是不愿意让我受到伤害,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知道的?是直接听阿龙哥说的?”
“对不起。”弟弟说,“你是不是受打击很重?”
“没有……我要想一想,”我思索了一会儿,“这是很早以前的事吧……会不会是真由提出不要孩子?因为真由这个人,除了你阿由之外,其他孩子她都不喜欢,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嘛。可是,她明明可以告诉我的。这样的事情,她说也没说就撒手去了。我呢,如果一定要我说出心里话,他们两人有过性关系,这反而令我感到难堪啊,就是姐妹俩一个不漏全让他占了,这不是很体面吧。”
我是认真思考过,所以对弟弟说了实话。
“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在乎?”弟弟说。
“你很在乎吧,因为你一直都很依赖真由的。”
母亲过分严厉,而我则有些男孩子气,他多半在真由身上产生了对女性的憧憬。我心想,这家伙真傻,将来一定会因为女人而受苦的。
像真由那样的人会把男人拉进她的泥沼里不让逃走,我也有这样的特点,只是很巧妙地压抑着而已。真由依靠非常古怪的价值观在生活中挣扎,男人只要与她交往过一次,无论多么疲惫,在现实中就会对其他女性视而不见,感觉不到其他女性的魅力。
然而,真由偏偏没有自知之明,所以就不免有着更加阴暗可怕的一面。每次看到她这副媚态,我就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男人。
真由是一个小小宇宙的女皇,她的技巧不会带来任何和平,她的做法最终是把女性朋友全都赶走,只能和男性交往,潜意识里还认定在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苦受难受伤害。
我竟然和坠入真由情网的男人交往着。真由实在是一个非常真挚的女孩,他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所以难免会对真由那悲惨的命运怀有一种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