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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你!”卢克激动地大声说,“看在老天的分上!你简直在胡说八道!我们都想帮助你,都是为你好。我们为什么要恨你呢?”

“没错,你们就是恨我,”尤金说,“你们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我不懂你们为什么恨我,但是你们的确恨我。你们永远都不愿意承认这回事,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们都不敢讲实话。但是你却有所不同。”他又冲着本恩说。

“我们一直都是真正的弟兄——可是现在你也跟他们结伙了,要共同对付我了。”

“唉!”本恩咕哝了一声,神情紧张地别过脸去,“你真的疯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点着了一根香烟,拿着火柴的手在颤抖。

虽然尤金所说的都是孩子式的气话,但是其中并非没有实话。

“孩子们,孩子们!”伊丽莎难过地说,“我们一家人一定要相亲相爱才行啊。至少我们要和和气气地过个圣诞节吧——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说不定这是我们全家最后一次团聚了。”她开始哭了起来。“我这一辈子注定就是命苦,”她说,“家里一直就这样冲突不断、乱哄哄的。我理应享受点清静、过几天安稳的日子的。”

他们三个听了这些难过的老生常谈后,内心都有些伤悲和羞愧,都不敢直视对方。母亲的话使他们感到敬畏,开始沉默不语了。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生命中饱受煎熬的痛苦与困惑不解的谜底。

“阿金,”卢克平静地说,“没有人跟你过不去。我们都想帮你一把——想看着你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你是我们家最后的一线希望了——你要是也像我们这些人嗜酒如命,那你这一辈子也就完蛋了。”

尤金已经疲惫不堪了,他说话的声音平淡而低沉。由于绝望他开始非常直率地讲起来,语气坚定、不容置辩:

“那么,卢克,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戒酒呢?”他问,“你以为从背后跳过来,掐住我就可以做到吗?这跟你平时采用别的途径来了解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噢,”卢克嘲讽起来,“难道你觉得我们不了解你吗?”

“是的,”尤金平静地回答,“我觉得你们不了解我。你们一点也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不了解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和你们在这里共同生活了17个年头,但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在这漫长的17年里,你们有谁像哥哥一样跟我谈过一次话?你们有没有坦露过自己?你们有谁想真心跟我做朋友、做伙伴呢?”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卢克问,“但是我认为,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出于好意。你说我从不谈论我自己的事,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哼,”尤金慢慢地说起来,“你比我大6岁,在外面读过书,还在大城市里工作过,现在又加入了美国海军。你为什么要装得像神一样,碰都碰不得呢?”他痛苦恼怒地继续说,“我清楚那些当水手的都干些什么好事!你不比我强到哪里去!难道你不喝酒吗?难道你不玩女人?”

“你怎么敢在母亲面前说这种话?”卢克厉声训斥道。

“没错,孩子,”伊丽莎的声音中透出不安的语气,“我可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

“那么我就不说好了,”尤金说,“可是,我以为你会讲老实话。有些事情,我们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一旦有什么不同意见,大家都不愿意直说,却喜欢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我们都把卑鄙说成崇高,把愤恨说成荣耀。你自己想充英雄,就先把我骂成恶棍。你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对不对?但这是事实。好吧,卢克,我们先不谈女人,黑人也好,白人也好,你认识的也好,不认识的也罢,都不谈了,因为我说穿了会使你不自在的。你就继续冒充天神吧,我会像主日学校的小孩一样听从你的教导。但是我更愿意读《圣经》上的‘十诫’,这要比你的教导来得更简洁了当。”

“孩子!”伊丽莎苍老的脸上露出不安、失望的表情,“我们一定要努力做到和睦相处才行啊。”

‘不,”他说,“都各自独处去吧。我在这里跟着你做了17年的学徒,现在总算熬到了头。现在我总算明白自己应该逃离这里才行。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我也不用再怕你了。”

“哎呀,孩子!”伊丽莎说,“为了你我们已经竭尽了全力。你觉得我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了?”

“我吸了你的空气,吃了你的饭,住了你的房子,你给了我生命,我的血管里流着你的血,让你为我做出牺牲,让你为我受穷,到头来我却忘恩负义。”

“我们都应该感激拥有的一切,”卢克简洁地说,“多少人都巴不得能拥有你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