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田园颂(第13/25页)

有的家庭的菜园像是小姐的闺房,一垄一垄地铺展着,仿佛是一块块平坦而又豪华的地毯。胡萝卜地里撒上了一层锯木屑,为的是不让蚜虫咬坏了菜苗。地里各种蔬菜长势良好,看上去像一块块大蛋糕。苗床之间的垄沟很深,栽种的菜全都整整齐齐,亲亲密密。有的菜喜水,就把它们栽种在离大门很近的地方。有的菜不下雨照样生长,就让它们离大门远些,为的是不被揉皱,土地不被无端地践踏,垄沟不被脚踏实。

有的婆娘,你只要看一看她的菜园,马上就能够判断出她一定是一个邋遢女人、走街串巷不着家的疯婆,也许还是个酒鬼。她菜园的畦地一点也不规矩:有宽有窄,垄沟也没有掘好,被踩得乱糟糟的;有的地方菜种得很密,有的地方又是空荡荡的,风儿可以自由徜徉。她还不加区别的浇水,水浇得毫无章法。有时候一天浇两次,有的时候一周也不浇上一滴。很明显这样的菜园里杂草丛生,从垄沟里直钻到苗床上。莠草欺负所有有益的植物,吸收掉它们的养分。这样的菜园里,自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可以为所欲为地开展“游击战争”,菜还没有长成就被拔掉了,被偷光了。这样的人家,日子想要怎么过都“悉听尊便”,也许只能是就着杂草吃面包了。在新粮收获前如果不好好调剂连面包也未必能够吃上呢。

时时处处都需要爱意。园田地里的活儿尤其需要悉心关怀。田园里的美好、舒适、明智会转化成整个家业的兴旺和安康。有面包、有蔬菜,干活的人和孩子们都吃饱一肚子,家畜得到了照料,这样的家庭里一切会都井然有序。没有吵骂、没有纷争,大家都对自己满意、也对生活满意,能和邻居和睦相处,丝毫也不贪婪,摆得起丰盛的酒宴接待客人,在人前人后自己毫无愧疚。那么,衣装、鞋帽、人们的尊敬是怎样得来的呢?靠热心关怀!靠诚实劳动!井然有序的田园劳作使人生活得有信心,有气派!

应当说,不认真侍弄土地、经营马马虎虎的人往往是一些随风飘荡的移民。有时候,他们连简陋的房子也搭不好。本来是应当种植一些西红柿、黄瓜之类的蔬菜,但是需要花费很多气力,需要浇水、侍弄。于是他们就不种这些蔬菜,而是种了些花草。有一个过去的流放犯,倒是很乐天知命,竟种了些浆果。当地都是到森林里去采野果,而他却让浆果占据了菜园的土地!这种浆果既不叫黑果越橘,也不叫草莓果和越橘果,而是叫什么白色凤梨莓。

农村里,喜欢恶作剧的专门扫荡菜园子的人,在白色凤梨莓还是青绿色的时候就把它们连根拔了出来,全都给吃掉了。这种浆果吃起来还可以,脆生生的。但是不能和林子里的浆果相比,水分太多,香味不足。

此后谁也不再种白色凤梨莓了,渐渐地人们把它忘记了。如果小男孩的奶奶不是爱出怪点子的人,如果她不从菜园里弄来些稀奇的种子,也许菜园里就不会再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了。奶奶发现的种子有一种是扁扁的,酷似黄瓜种子,只不过比黄瓜种子大多了。奶奶把它种在了苗床的边缘,澡塘附近。由于不相信这种子有什么优点,种完了也就把它忘到脑后了。另一种菜籽,可比前一种厉害! 有点像爷爷抽烟抽得变成了紫绛色的牙齿,又硬得像骨头一样。奶奶把它们和黄豆种一起放在碗里,泡胀了后,不经心地栽种在葱头中间。

很长时间,地里什么也没有生长出来。杂草好比是一团团苍蝇爬满了菜园。这些草是对大人和孩子们的惩罚,该死的莠草,你就尽管去薅好了,一个夏天累得腰酸腿痛,手上裂了口子,荨麻扎得人满手是伤痕……

农村里的小孩子也可以说是在菜园里长大的。把他们留在家里,没有人照看,院子里很肮脏,又是牲畜,又是狗。于是奶奶或者婶婶们便带起小男孩到菜园里来。小家伙就如同是在难以通过的莽林里穿行,一不小心就找不到他了。这对姑娘们可成了一件消遣的事情:婶婶们从苗田里仰起头来,望着菜园外面的森林,喊叫着:“姑娘们!我们的小男孩在哪儿?没有看见吗?是不是他走丢了?可别让鸡儿把他叼着呢!唉!唉——!”

小家伙才不会丢掉呢!他自己一下就滚到了垄沟里的菜叶下面,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而婶婶们找呀找,找个不停!奶奶咒她们,骂她们:“你们这些泼妇!就知道发疯,取笑逗乐!谁来干活!你们这些捣蛋鬼!”

躺在垄沟的菜叶下面可真够可怕的了。毛毛虫就在眼皮底下一口口地咬菜叶,毛毛虫有许许多多的手,连一只眼睛也没有。长胡须的黑甲虫用尖尖的牙齿撕咬苍蝇。金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