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第6/14页)
杰克伯伯忙着重新装弹,汤姆甚至不知道他听见没。即使他听见了,也不知道他有兴趣没。
“他说得没错。”布拉德福迅即开枪射击,“现在爱国主义是个龌龊的字眼。”
汤姆放出飞靶,看着它旋转,在杰克伯伯精确的瞄准下爆裂粉碎。
“他并没谈到爱国主义。”汤姆捡起几个空弹匣说。
“噢?”
“我想他是要告诉我,如果我不快乐的话,就逃走吧。他在信里也这么说。是一种——”
“嗯?”
“——好像他想要我做一些他自己在学校时做不到的事。真的很诡异。”
“我不觉得有什么诡异。他在试探你,就是这样。如果你想打开的话,门没有锁。听起来更像是一种信任的表示。没有其他孩子有这么好的父亲,汤姆。”
汤姆开枪,没射中。
“还有,你说的信是什么?”布拉德福说,“我以为他来看你。”
“他是来看我。但他也写信给我。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我觉得很诡异。”他又说了一次,无法忘情这个新爱上的形容词。
“好吧,他很伤心。又有什么不对?他老爸死了,他坐下来写信给他儿子。你应该觉得很光荣——射得好,孩子。射得好。”
“谢谢。”汤姆说,很骄傲地看着杰克伯伯把分数记到计分卡上。杰克伯伯随时记下分数。
“但他不是这么说的。”汤姆吞吞吐吐地说,“他并不伤心,他很高兴。”
“他这么写,是吗?”
“他说爷爷夺走了他的人性,他不愿在我身上夺走。”
“这是另一种伤心。”布拉德福四两拨千斤地说,“对了,你爸提到过秘密的地方吗?他可以在那儿找到真正的平静与安宁的地方,有吗?”
“并没真的提到。”
“但他有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也不是。”
“在哪里?”
“他说我不能告诉别人。”
“那就别说。”杰克·布拉德福断然说。
突然之间,在此之后,谈论某人的父亲成为民主的级长必须善尽的功能。卡尔德先生曾说,拥有尊荣的人有义务牺牲生命中的挚爱,而汤姆爱他的父亲甚于一切。他感觉到布拉德福凝视的目光,也被挑起了兴趣,尽管并不特别赞同。
“您认识他很久了,对不对,杰克伯伯?”
汤姆上车时说。
“如果三十五年算很久的话。”
“是很久。”对汤姆来说一周几乎就等于一年。车里突然寂静无风。
“如果爸爸没事,”他扣上安全带时故作粗鲁地说,“为什么警察要找他?这是我想知道的。”
“帮我们算算命吧,玛丽·劳?”杰克伯伯问。
“今天不行,亲爱的。我没那个心情。”
“你永远都有心情。”杰克伯伯说,两人一起放声大笑,汤姆红了脸。
玛丽·劳是个吉普赛人,杰克伯伯说,虽然汤姆觉得她更像是海盗。她臀部很大,一头黑发,嘴上画了两片不对劲的嘴唇,像维也纳的鲍尔小姐一样。她在市集边上的一家木造咖啡厅里烤蛋糕,供应奶茶。汤姆要了一份荷包蛋吐司,蛋要像普拉煦的一样浓稠新鲜。杰克伯伯点了一壶茶和她做得最棒的水果蛋糕。他似乎已经忘了汤姆谈到的事。汤姆很感激,因为新鲜空气让他觉得头痛,心中的想法更让他觉得羞愧。距离他敲晚祷钟的时间还有两小时十八分钟。他在想,他或许该听从父亲的建议,逃到其他地方去。
“你说的警察是怎么回事?”布拉德福有些模糊地问,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汤姆原以为他已经忘了,或根本没听见。
“他们到学校来,见了卡尔德先生。然后卡尔德找我去。”
“卡尔德先生,孩子。”布拉德福非常和善地纠正他,然后喝了一大口茶。
“什么时候?”
“星期五。在宿舍的橄榄球赛之后。卡尔德先生请我去,这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就坐在卡尔德先生的扶手椅上,他说他是苏格兰场(代指伦敦警察厅,因其总部位于白厅街大苏格兰广场而得名)的人,来问爸爸的事。他问我是不是碰巧知道爸爸的联络地址,因为爸爸太过粗心大意,参加过爷爷的葬礼之后就离开了,没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处。”
“胡说八道。’良久之后布拉德福说。
“这是真的,先生。这是真的。”
“你说他们。”
“我指的是他。”
“有多高?”
“五英尺十英寸。”
“年纪?”
“四十。”
“头发颜色?”
“和我一样。”
“胡子刮得很干净?”
“对。”
“眼睛?”
“棕色的。”
这是他们过去常玩的游戏。
“车子?”
“他从车站搭出租车来。”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