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8/11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提到你自己。就这样。自我防卫:你给人的感觉是如此。”
“我才没有!”
她太大声了。她自己知道,布拉德福也知道,而且很感兴趣。
“而当马格纳斯安抚完玛丽,”他继续说,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翻着,“他披上他的外套,穿着舞鞋去散步。你想制止他——你求他,我实在很难想像那个画面,但我尽量——可是他不听,他要去。他离开之前有没有任何电话?”
“没有。”
“没打进来的,没打出去的?”
“我说没有!”
“直拨的电话,毕竟,失去父亲的人会想把这个坏消息通知其他家人吧。”
“他们不是那样的家庭,我告诉过你了。”
“或许从汤姆开始。他怎样啊?”
“那时已经太晚,不能打电话给汤姆了,而且马格纳斯觉得他最好当面告诉他。”
他看着书。
“又一段画线的金玉良言:‘如果我不代表我自己,谁代表我呢;我代表自己,但我又是谁呢?如果不是此时,又是何时呢?’嗯,很好,我真是豁然开朗。你呢?”
“一点也不。”
“我也是。他自由了。”他合上书,放回桌。
“他去散步时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有没有?像公文包之类的?”
“一份报纸。”
你就快聋了。承认吧。你担心助听器会毁了你的形象。说吧,你这天杀的!
她说了。她知道她说了。她等待了一整夜,就为了把它说出口,她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加以准备,加以练习,预演,遗忘,又再修正。此刻,当她狠狠灌下大口威土忌时,它就在她脑海中回荡不止,像一场爆炸。然而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仍在等待。
“一份报纸。”她又说一遍,“只是一份报纸。怎么样?”
“什么报纸?”
“《新闻报》。”
“是日报。”
“没错。《新闻报》是日报。”
“一份本地的报纸。马格纳斯带报纸出门。
在黑夜中读报。穿着他的跳舞鞋。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告诉你了,杰克。”
“没有,你没有。你必须告诉我,玛丽,因为等我们重炮出击,你就会恨不能得到所有的援助。”
她记得一清二楚。马格纳斯就站在门边,离布拉德福此时站的位置约一步之遥。他很苍白,遥不可及,那件粗呢外套垮垮地挂在肩上,他呆滞的眼光扫过四周:壁炉、妻子、时钟、书籍。
她听见自己对他说话,说的是她已告诉过布拉德福的话,但还要更多。看在老天的分上,马格纳斯,留下来。别生气,别沉浸在你的情绪里。留下来。做爱。酩酊大醉。如果你需要同伴,我会把格兰特和碧伊找回来,或我们到他们那里去。
她看见他露出一抹僵硬、明亮的微笑。她听见他那轻松自若得令人生畏的声音。他在莱兹波斯的声音。现在,她听见自己把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说给布拉德福听。
“他说:‘玛儿,报纸在哪里,亲爱的?’我以为他说的是查询苏格兰房地产市场用的《泰晤士报》,于是我说:‘还在你从大使馆带回来以后放的地方。’”
“但他说的不是《泰晤土报》?”布拉德福说。
“他走到架子边——就在那边——”她看着架子,但没用手指,因为她怕太过强调这个手势的重要性。
“他自己动手。拿《新闻报》。从架子上,也就是放《新闻报》的地方。报纸通常会留一个礼拜。他希望我把过期的报纸也留下。然后他就出去了。”她说完了,让一切听起来都再平常不过,当然一切如常。
“他带报纸出去之前,有没有先看一下?”
“只看了日期,确定一下。”
“你猜他要报纸干吗?”
“也许有晚场电影。”马格纳斯这辈子都没去看过晚场电影。
“也许他想要在咖啡馆有东西可读。”他身上没钱,她想,但仍努力填补布拉德福默然无语的一片虚空。
“也许他只是想要分散注意力。就像我们所有的人一样。我们都会这样。失去父母亲的人都会这样做。”
“或者是自由。”布拉德福试探说。但他帮不了她。
“无论如何,他太沮丧了,所以拿错日期。”
她爽朗地说,斩钉截铁。
“你查过了,对不对,亲爱的?”
“我丢掉的时候看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
“他拿的是哪一天的报纸?”
“星期一的。是三天前的报纸。所以他显然受到很大的震惊。”
“很显然。”
“没错,他父亲不是他生命中的最爱。但他死了。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人能保持理智。就算是马格纳斯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