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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都湿啦。有谁能开个灯吗?”

这也办不到。开关在门口,我们谁也站不起来。我把大拇指按在铃钮上,一直到麻木为止。说不定那个护士已经睡熟了。她们肯定有很多的工作要做,那么一天又一天的,大家都劳累过度了。再加上固定要做的祈祷。

“我们要不要扔一个瓶子?”有“狩猎许可证”的约瑟夫·哈马赫尔问。

“她既然听不到铃声,就更不会听到这个了。”

后来,门终于开了。那个老太婆愁眉苦脸地出现了。当她一看到弗兰茨的情况,便忙乱起来,说道:“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我啊?”

“我们是按过铃的。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路嘛。”

他血出得很厉害,她就替他包扎起来。到了早晨,我们看看他的脸,那脸已经变得瘦削蜡黄,而在前一天晚上,他看样子差不多还是很健康的。现在,一位护士便经常进来了。

有时候来一些红十字会的志愿护士。她们都很和蔼可亲,可就是往往粗手笨脚。给我们换床的时候,她们常常弄疼我们的伤口,接着她们又觉得很害怕,结果反而又把我们弄得更疼了。

修女就比较可靠。她们懂得该怎样对待我们,不过如果她们能再活泼一点,我们就会更加欢喜了。她们中间确有几个人富于幽默感,她们是了不起的。谁都愿意给利贝廷护士帮忙,这个了不起的护士,她把欢乐的气氛散布在整整这一侧的病房,哪怕只是远远地被望见。像她这样的人,这里还有好几个。我们愿意为她而赴汤蹈火。一个人实在不能抱怨了,因为在这里,修女们简直把他当作平民百姓来看待。只要想一想那种卫戍医院,就会叫人焦虑不安。

弗兰茨·韦希特没有恢复健康。有一天他被抬走了,以后就没有回来。约瑟夫·哈马赫尔对这件事十分清楚:“我们不会再看见他了。他们已经把他送到‘死屋’里去啦。”

“你这是什么意思,‘死屋’?”克罗普问。

“啊,就是垂死病房——”

“那么,那又是什么呢?”

“医院这一侧的拐角上一间小屋子。凡是快要死去的人,就被送到那里去。里面有两张床。通常被称作垂死病房。”

“可是,他们干吗要那样做呢?”

“送去以后,他们就没有很多事可做了。而且也更加方便,因为它就靠在通往太平间的电梯旁边。他们这样做,或许也是为了别的病人,为了不让病房里的人有谁由于同情而死去。而且,如果他只是单独一个人的话,他们还可以更好地照料他。”

“可是他自己会怎么样呢?”

约瑟夫耸了耸肩。“一般来说,他也不太在意了。”

“那么,是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些事呢?”

“凡是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一点的,当然都知道。”

下午,弗兰茨·韦希特的床上新来了一个病人。两三天之后,他们又把这个新来的人抬走了。约瑟夫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手势。我们看见很多人进来又出去。

常常有些家属坐在病床旁边,流着眼泪,或者困窘地轻声谈着话。有个老太太不愿意离去,可是她总不能通宵待在这里啊。第二天清晨,她一早就来了,然而她还来得不够早咧,因为当她走到病床跟前的时候,那上面早已躺着别人了。她只好赶到太平间去。带来的苹果,她就分给了我们。

后来,小彼得的病情开始恶化。他的体温记录卡看上去很糟糕。于是有一天,一辆平板手推车就在他床边停住了。“到哪儿去?”他问。

“到包扎病房去。”

他被抬了出来。可是那位护士却不该为了免得自己跑两趟,把他的军服上衣从挂钩上拿下来,一起放在手推车上。彼得马上就明白了,便试图从手推车上滚下来。“我要留在这里!”

她们把他按了下去。他从那被打穿的肺里有气没力地唤道:“我不愿意到‘死屋’去。”

“可我们是去包扎室啊。”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拿我的军服上衣呢?”他不能再说什么了。嗓音既沙哑又激动,他嘟嘟囔囔地嗫嚅着。“留在这里!”

她们没有理睬,就把他推走了。车到门口,他又想挺起身来。他那长着黑色卷发的脑袋摆动着,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回来的!”他哭叫着。

门关了。我们都很激动,可是大家都不吭声。最后,约瑟夫才说:“好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人一进到那里,就怎么也出不来了。”

我动了手术,呕吐了两天。我的骨头无法愈合了,医生的秘书这样说。另外有个人,骨头长弯了,后来又断了。真是倒霉。

在我们这批新到的病人中间,有两个年轻的士兵是平足。那是主任医生在查看病房时发现的,他高兴极了。“我们马上可以把它们矫正,”他跟他们说,“我们只要做一次小小的手术,那么你们就可以有一双十分健全的脚了。把他们记下来,护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