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坎坷(第10/11页)
“什么人?”
埃贡照实说了。
“库尔兰沃依罗诺夫的埃贡·德·乐瓦尔男爵。我有一个紧急情况要报告司令。请带我去见W将军。”他又用法语重复了一遍,说话的语气表明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这位下士显然也说一点儿法语。
“您的证件?”
“证件对我有什么用,有证件反而会遭红军杀害。有一部分路程,我是藏在一列俄国火车上才来到这里的。”
“男爵先生,”下士原来是银行职员,对他会说法语颇感自豪。他说,“我去给您通报一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您才会受到接见。您不要怕,与这些人呆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如果您有一点儿要逃跑的意思,他们就会开抢。”
“谢谢长官,”埃贡很注意抬高他的军衔,说,“等多长时间都没关系,我不会随便走动的。”
下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但其他士兵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听懂了这个穿着俄国破服装的人的名字,不禁用俄语或他们的语言,半开玩笑半凶狠地同他说着话,告诉他对流浪汉和敌人的间谍会采用什么样的刑罚。埃利亚向他告别的时候,他的这位朋友的一片热情和诚意,而且还提到让娜,使埃贡感到非常兴奋,他似乎觉得,活还是死都无所谓。但埃利亚的诚意不能白费。
那位去通报的下士过了大半天才回来。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天平向着好的一头儿倾斜。尊敬占了上风。两位将军正在谋划战事。埃贡首先见到的是W将军的助手,掩映在树林里的巴罗克式小旧城堡似乎走出了梦境。埃贡被领路人带着走。还有几个人紧随其后,不过被少尉拦在了一个空房间里,然后把埃贡引到一个小客厅,关上了门。这是一间洛可可式的客厅,里面堆满了家具和箱子。一架无疑走了音的老埃拉尔牌钢琴,告诉埃贡这是个好兆头。一个人相貌聪慧而严肃,身穿上校军装,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陌生人。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绽出笑容,站起来,向他伸出了手。
“男爵,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之前,我就认出是您。”
“司令,我想我从未被介绍给莱利斯侯爵。”
军官的脸上绽露出绅士般的和蔼可亲的微笑。
“我见过您,听过您的《石头的传说》首演。您的一双手就是您最好的护照。”他看着埃贡的磨出了血的长长的手指,说,“但是,亲爱的朋友,您来这里干什么?波罗的海国家不是度假胜地。”
“我是来找我的亲人的,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慎重。他们都死了,是一个老朋友,一个红军军官送我到这里来,越过了这道隐蔽的边境。几个星期之前他来参加谈判的时候就从这里走过。”
“埃利亚·格雷克夫?”侯爵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
“我向他保证不说出他的名字。”
“那好吧。老头(我们都这样称呼他,尽管他与我年龄相同)今天晚上很忙,也许只能在明天上午见您。但是,如果您允许,我们就一起在这里吃晚饭。”
“我想,我穿着这身破衣服,真不好意思。”
“我忘了。卡波坛,去把我的衣服拿一件来,总归比您的这件红军粗布褂儿要好。还有拖鞋:他穿得像只猩猩。您慢慢换衣服,我还有一份报告没完成。”
当埃贡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他刮了脸,梳了头,穿着一件短上衣,好像年轻了十岁。侯爵毫不讳言这一点。
“这里没有好吃的,不过,有酒助兴。”
侯爵继续说着,但话中带着忧伤。
“我还没有向您表示沉痛的哀悼。您是否知道,您在近卫军服役的弟弟,在乌克兰被邓尼金的军队枪杀了?那真是可怕的时代。我不太了解哥塔……”
相反,埃贡了解他。此人是工程师和商人,非常有名,遗憾的是,他的封号只能追溯到查理十世。
“可是,一个伟大的姓氏垮台了,怎么不叫人感到惋惜呢?顺便说一下,如果说我在巴黎见您的时候坐在剧院的前排座位上,那么,起码可以说,我很荣幸被介绍给了德·乐瓦尔男爵夫人。她应邀出席了我的漂亮女友奥黛特·富特格勒举办的古典音乐会的首演。还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同巴黎最漂亮的女人中的两位坐在一起,并向她们表示了我的敬意。”
“奥黛特还是让娜的远亲表姊妹,她的确很迷人。”
“但德·乐瓦尔夫人简直就是美的化身。我真没想到我会来到玛丽·瓦莱夫斯卡的这个多情的国家!亲爱的,波兰女人使我感到厌倦……您有钱吗?”
“连一个兹罗提和一法郎也没有。”
L先生从兜里掏出一些波兰小额钞票,都揉皱了,搓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