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坎坷(第11/11页)

“明天用我们的车把您和我们的联络官一起送到华沙。所有的安全通行证他都有。不要客气,不用感谢,这些波兰纸票几乎一文不值……但是,您路过德国时用得着。”

他又小心地从钱夹里抽出三四张法国钞票。

“您到巴黎再还我。每一次兑换一点儿:马克贬值很快。这点儿钱起码够您用到法兰克福或慕尼黑。到慕尼黑或索洛图恩,瑞士当局会给您重发护照。啊!索洛图恩是卡萨诺瓦冒险的城市。但是,到了德国,对那些没有工作的年轻退伍军人不要太仁慈。他们都是粗野的家伙。这些革命者,他们还没有被打败。啊!他们也许会一直打到柏林。”

“先生们。”

W将军打开了门。侯爵向他介绍了男爵。

“没有怠慢您吧?我们到巴黎再见。L,给我点您的咖啡;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向男爵表示歉意。”

“替我问候德·乐瓦尔夫人,”侯爵上尉对埃贡说,“老头儿刚刚出去,请您给我演奏还没有演奏过的二拍或四拍乐曲,这样可以驱除我们的所有烦恼。”

埃贡把颤抖的双手摁在旧钢琴上。他以为自己什么乐曲也不会演奏了,但是,两三个急速的音群骤然而起,既像一声泣诉,又像一首哀歌。侯爵一边叫好,一边走了出去。

音乐家埃贡久久不能入睡。巴黎是一座让人遐想的城市,他更了解的还是巴黎,为时长达十年的一件丑闻被全盘地接受了,但却没有被忘记。

早晨,埃贡闭着眼睛坐车;车不时地走走停停,但这一次停下来,是为了给去前线发动进攻的坦克让路。

在法兰克福,由于铁路工人罢工,耽误了他两天的路程。第二天晚上,他不顾侯爵的忠告,结识了一个新退伍的年轻士兵,他在找工作,不想回波美拉尼亚与守寡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因此希望埃贡帮助他再到农场工作。他父亲在前线牺牲了。

这位小伙子吃饭狼吞虎咽。夜里,埃贡住宿在一座残垣断壁的城市,还在他下榻的低级旅馆给他提供了住的地方。天气炎热。这位德国小伙子把衣服扔在地板上睡着了。埃贡坐在床沿上,看着这位年轻而无可指责的金黄色躯体,五六个月的战争和失业似乎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他不会多思考,也不感到痛苦。但是到了深夜,他被一个噩梦吓醒了,发疯地攥着拳头直捶墙。埃贡制止住了他的大吵大闹,而隔壁的客人直抱怨。他们一起走出了旅馆,来到酒吧里喝一种类似咖啡的饮料。这家酒吧刚才粉刷一新,窗玻璃上还贴着纸条,以防被弄脏。喝完之后,小伙子又要了一小杯烈性酒。这时,有一个普普通通的顾客,一头卷发,进来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德国小伙子骂了起来。

“你怎么啦?”

“难道你没看到?”

“他没找你的茬儿。”

“没找我的茬儿……这些可恨的英国人,这些莫利斯,这些朱迪,是他们……你知道,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就会攻克巴黎,法国人就会孤独无援……他们甚至不敢向柏林进军……我们不是失败者……可是,请等一等。我们会找到一个首领。让皇帝到荷兰吃奶酪去吧。我们会让姑娘生孩子……混蛋,是他们弄得我们挨饿。”

埃贡默默地付了酒钱和咖啡钱,然后走了出去。小伙子在酒吧里继续高谈阔论,但没有任何人理睬他。几个小时以后,火车又启动了。他头天晚上发的电报,在他到达以后才收到。


  1. ✑Senlis,巴黎北部皮卡第大区瓦兹省城市。​
  2. ✑Alicante,西班牙东南部巴伦西亚自制区省份。​
  3. ✑西班牙货币单位。​
  4. ✑Aegipan,希腊神话中的羊身鱼尾兽。​
  5. ✑Anubis,埃及宗教所崇奉的死者之神,豺头人身,为死者通往阴间引路。​
  6. ✑Tannenberg,古普鲁士地名,即今波兰滕巴尔克,德国于1914年在此打败俄国。​
  7. ✑Grigory Yefimovich Rasputin(1869-1916),俄国宫廷佞臣,深得尼古拉二世宠信,干预朝政,被保皇派暗杀。​
  8. ✑Aland Islands,芬兰西南部的群岛。​
  9. ✑Thérésa Tallien(1773-1835),即希麦公主,在法国督政府推行希腊时装。​
  10. ✑Rodolphe Ⅱ(1576—1612),神圣罗马国皇帝。​
  11. ✑Magdeburg,德国中东部萨克林-哈尔特州首府。​
  12. ✑Anton Ivanovich Denikin(1872—1947),俄国将军,曾参加日俄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
  13. ✑Marie Walewska(1786-1817),波兰贵妇人,拿破仑一世的情妇。​
  14. ✑波兰货币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