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使命的后果(第39/44页)

阿尔玛又一次把拳头按在眼睛上。她不想让自己哭泣,可现在她得知一个可怕的事实:安布罗斯允许明早碰他,却憎恨地躲开她。这则讯息可能使她比今天得知的任何其他事情感觉更糟。在听过这些可怕的事情后,她却只顾着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事,这使她感到羞愧,可她实在身不由己。

“怎么了?”看到她痛苦的脸,明早问道。“我也渴望跟他交合,”她终于承认,“可他不要我。”明早无限温柔地看着她。“这正是你和我不同的地方,”他说,“你会让步。”

这时,潮水终于退去,明早于是说:“我们趁这个机会赶紧走吧。如果我们想做这件事,现在就得行动。”他们把独木舟留在浪不可及的岩架上,走出洞穴。如明早所应允的,沿着峭壁底下,出现了一条窄路,让他们能安全行走。他们走了一百英尺后,开始往上攀爬。从独木舟上看去,峭壁似乎陡峭、垂直、难以攀登,不过现在,她跟着明早把手脚放在他放手脚的地方,看到确实有条小路向上延伸。就好像有人凿出阶梯来,踩脚和抓手的地方恰好就在他们需要的位置。她没有往下看下方的海浪,就只是信任——就像她学会信任希罗部队——向导的能力,以及她本身稳健的步履。

大约攀登五十英尺后,他们来到一座山脊。沿着山脊,他们来到一个茂密的丛林,爬上长满潮湿根藤的陡坡。与希罗部队度过数星期后,阿尔玛已经恢复到良好的步行状况,有一颗如高地矮马般的心脏,然而这确实是一段危险的攀爬。她脚下的潮湿树叶有使人滑跤的危险,即使光着脚也很难找到牢靠的立足点。她感到疲劳。她看不到步道的迹象。她不明白明早怎么可能看出他要往哪里去。

“当心,”他回过头来说道,“C’est glissant.”(“这很滑。”)

她意识到,他肯定也很疲乏,因为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用法语跟她说话。她根本不知道他会讲法语。他脑袋里还有什么?她感到不可思议。对一个孤儿来说,他成就不凡。

坡度稍微平缓下来,此时,他们走在一条小溪旁边。不久,她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隆隆声。有一会儿,声音只是低低的喧扰声,不过而后,他们来到一个转弯处,她看到一条约七十英尺高的瀑布,一条雪白的飞沫闹哄哄地注入翻腾的水潭中。瀑布的冲力产生强劲的阵风,水雾使阵风成形,有如显现出来的鬼魂。阿尔玛想在此停歇,然而瀑布并不是明早的目的地。他倾身靠向她,让她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指着天空喊道:“现在继续上去。”

他们在瀑布边一步步攀爬。不久,阿尔玛的衣服已经湿透。她伸手握住一丛丛粗壮的山蕉和竹子,让自己站稳,祈祷这些植物不会连根拔起。在瀑布顶端,是平滑的石头和高大的草丛构成的圆丘,以及交织的大卵石。阿尔玛断定这肯定是他说的高原——他们的目的地——尽管她一开始无法断定这地方有何特别。但明早走到一块最大的卵石后方,她跟着他走去。忽然间,那儿有个山洞入口——整整齐齐地切入山洞,就像屋子的一个房间,四面都是八英尺高的墙。山洞凉爽寂静,有矿物和土壤的气味。洞穴覆盖着——彻底铺满——阿尔玛所看过的最茂密的苔藓。

山洞里不仅为苔藓所覆盖,而且因苔藓而搏动。不仅翠绿,而且绿得发狂。明亮的翠绿色几乎在说话,仿佛穿过视觉的世界,想移居到听觉的世界。苔藓是一层厚密、活生生的毛皮,把每一块岩石的表面变成神秘的睡兽。难以置信的是,山洞最深处的角落闪着最亮的光芒;阿尔玛惊叹地意识到,那儿完全缀满光藓宝石般的精细结构。

妖精的黄金,龙洞的黄金,精灵的黄金——光藓是最珍稀的洞穴苔藓,这种假造的宝石,从地洞的永恒暮光内部像猫眼一样闪闪发光,这种不同凡响的闪亮植物,每天只需要最短暂的一丝亮光,就能焕发永恒的光彩,这种光彩夺目的魔术师,其光辉的表面骗得数世纪以来的旅人相信自己发现了隐藏的宝藏。然而对阿尔玛来说,这正是宝藏,比真正的财富更为慑人,因为整个山洞都笼罩在神秘闪亮的翡翠光泽中,从前她只在透过显微镜瞥视苔藓的时候看过缩影……而现在,她就完全站在其中。

踏入这神奇的地方,她的第一个反应是闭上眼睛,不去正视美景。这令人无法忍受。她感觉就像她不可擅自观看这幅景象,除非通过某种天意。她觉得自己不配。她闭着眼睛,放松下来,让自己相信这幅景象是她在做梦。然而,当她胆敢再次睁开眼时,一切的景象仍在那里。山洞非常美丽,使她的骨头因憧憬而疼痛不已。她从来没有像渴望这幅微光闪烁的苔藓奇观一样渴望过任何东西。她想被这幅景观吞噬。尽管就站在这里,她却已开始怀念这个地方。她知道她的余生都会怀念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