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使命的后果(第12/44页)

因此玛努不是韦尔斯牧师的夫人,阿尔玛想道。那他的夫人是谁?他的夫人在哪里?

他娓娓说下去:“晚上你如果看到海湾上有亮光,不用紧张。那只是男人提着灯笼出海捕鱼。非常独特。飞鱼被光亮吸引,跳到独木舟上,有些男孩可以徒手抓到。我跟你说——塔希提陆地上不管欠缺什么样的天然品种,都能在海里的丰富奇观中得到更多弥补!你如果愿意,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海中的珊瑚礁。在那儿,你得以目睹上帝的创造得到美妙的证明!我们到了——派克先生的屋子!现在就是你的屋子!或者我该说,你的‘法垒’(fare)。在塔希提语中,我们把屋子叫作“法垒”。开始学几个单词,不嫌太快,你瞧。”

阿尔玛在脑子里把这一单词复述了一遍:法——垒。她记住了。她已经非常疲倦,可是没到能使她不对一种新奇陌生的语言竖起耳朵的地步。在昏暗的月光下,就在海边的一个小坡上,她看到小小的“法垒”隐藏在交错的棕榈树下。其大小不超过白亩庄园最小的花园棚屋,但是看上去讨人喜欢。有点儿像英国的海边小屋,只是规模小得多。一条弯来绕去、由碎贝壳铺设而成的小径从海滩通往门口。

“这是一条古怪的小径,我知道,由塔希提人铺设而成,”韦尔斯牧师笑道,“他们看不到铺设一条笔直的小径有任何好处,即使距离相当短!你会习惯这种神奇的事情!不过,稍微远离海滩不无好处。你距离最高的涨潮有四码远,你瞧。”

四码,似乎不太远。阿尔玛和韦尔斯牧师沿着弯曲的小径走近小屋。阿尔玛发现大门上仅覆盖了简单编成的棕榈叶门帘,他很容易就推开门帘。显然,此处没有锁——也从来没有过。进了屋,他把灯点亮。他们一同站在那小小的敞开式房间,顶上是简单的茅草屋顶。阿尔玛站起身来时,头勉强不会撞到最低的梁木。一只蜥蜴滑过墙壁。地面是干草,在阿尔玛脚底下沙沙作响。有一张质地粗糙的小长凳,没有椅垫,但至少有靠背和扶手。还有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其中一张坏了,翻倒过来。看起来像贫穷育幼院里的孩童桌椅。没有窗帘也没有玻璃的窗户四面敞开。最后一件家具是一张小床——几乎不比凳子大——一条薄垫子挂在床上。垫子的质料似乎是某种旧帆布,里面不知塞了什么东西。整个房间似乎更适合韦尔斯牧师,而不是像她这种身材的人。

“派克先生住得像当地人一样,”他说,“也就是说——他就只住在一间房间。

但是你如果想要隔间,我想我们可以给你做隔间。”阿尔玛不能想象,在这么小的地方,要把隔间摆在何处。你要怎么把等于零的空间分成好几部分?“在某个时刻,你或许想搬回帕皮提去,惠特克姊妹。多数人都是这样。

我想,在首都看得到更多文明,也有更多的罪与恶。但是你在那里可以找个中国人帮你洗衣服,诸如此类的事。那里有各种各样的葡萄牙人和俄国人——那些走下捕鲸船,从此不再离开的人。并不是说葡萄牙人和俄国人就构成文明,而是那里比在我们这里的小教区能看到更多种类的人,你瞧!”

阿尔玛点点头,但是她知道她不会离开马泰瓦伊湾。这曾经是安布罗斯的流刑,现在将轮到她。

“你会看到后面有煮饭的地方,在花园边,”韦尔斯牧师继续说,“对你的花园不要期望太多,尽管派克先生勇敢地尝试耕种。大家都在尝试,可一旦猪羊吃完它们的粮食,就没剩多少南瓜给我们了!我们可以弄只羊给你,如果你想喝新鲜羊奶的话。你可以问玛努姊妹。”

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似的,玛努出现在门口。她肯定紧随在他们身后。有阿尔玛和韦尔斯牧师在小屋内,几乎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让她进门。玛努头上戴着那顶有鲜花点缀的宽边帽,阿尔玛甚至不确定她有办法通过门口。虽然如此,他们还是都挤进来了。玛努摊开一个布包,开始把食物摆在小桌子上,用香蕉叶当餐盘。阿尔玛极尽含蓄,才没有立刻大吃起来。玛努递给阿尔玛一段塞了软木塞的竹子。

“水让你喝!”玛努说道。

“谢谢你,”阿尔玛说,“你真好。”

之后,他们盯着彼此看了好半天:阿尔玛疲倦、玛努谨慎、韦尔斯牧师欢天喜地。

最后,韦尔斯牧师低下头说:“我们感谢主耶稣基督,我们的天父,让你的仆人惠特克姊妹安全抵达。我们请你给她特别的宠幸。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