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62/63页)

第二天早晨,阿尔玛独自驾着马车,去她父亲长期合作的律师办公室,接下来的九个小时,她和律师坐在他的桌前,起草文件、执行规定、推翻异议。律师不赞同她做的任何事,她没有听他的话。律师摇着他黄发衰老的头,摇得下巴都在抖动,却仍然一点儿都无法动摇她。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只有她能够做决定。

事情办完后,阿尔玛驾着马车去了三十九街,到了她妹妹的家。此时已是晚上,狄克逊家刚吃完饭。

“和我散散步吧。”阿尔玛对普鲁登丝说道,要是阿尔玛的突然造访使她感到吃惊,她并未显露出来。

两个女人沿着栗子街漫步,挽着胳膊走在一起。“你知道,”阿尔玛说,“我们的爸爸过世了。”“是的。”普鲁登丝说道。

“谢谢你的慰问信。”“不客气。”普鲁登丝说道。普鲁登丝没有出席葬礼,没有人期待她出席。

“我一整天都和爸爸的律师在一起,”阿尔玛继续说,“我们在审查遗嘱。

我发现相当出人意料。”“在你继续说下去之前,”普鲁登丝插嘴说,“我得告诉你,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先父的任何钱财。我们之间的裂痕,我不能也不愿弥合,如今他走了,我却从他的遗产中得到好处,这并不道德。”

“你用不着担心,”阿尔玛说道,停住脚步,转头正视她的妹妹,“他什么也没有留给你。”

普鲁登丝和往常一样克制,没有任何反应。“不,普鲁登丝,”阿尔玛说道,握住她妹妹的手,“事情并不简单。事实上,爸做的事相当令人吃惊,我求你仔细听。他把整个白亩庄园,连同他绝大多数的财产,都留给了费城废奴协会。”普鲁登丝仍然没有反应。天哪,她可真强,阿尔玛感到惊叹,对她妹妹的含蓄缄默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比阿特丽克斯肯定会很骄傲。阿尔玛继续说:“不过,遗嘱上写进了额外的规定。他指示说,只有让白亩庄园变成黑人子弟学校,而且由你普鲁登丝来管理,他才把庄园留给废奴协会。”普鲁登丝紧紧盯着阿尔玛看,仿佛想在阿尔玛的脸上寻找诡计的证据。

阿尔玛毫无困难地把自己的脸调整为说实话的表情,因为文件确实也是这么说——或者至少现在,文件是这么说的。

“他留下了一封颇长的信做解释,”阿尔玛继续说,“我可以在此总结给你听。他说尽管发了大财,他觉得此生没做过什么善事。他觉得没有给世界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好答谢他自己莫大的好运。他觉得你是最佳人选,务必使白亩庄园将来成为人类的善心所在。”

“他写了这些话?”普鲁登丝问道,像以往一样机警,“他那样说,阿尔玛?

我们的父亲,亨利·惠特克,提到‘人类的善心所在’?”“他正是这样说,”阿尔玛断然说,“契约和指示早已拟定。你如果不接受这些条文——你如果不带着你的家人一起搬回白亩庄园,掌管学校的经营,如我们的爸爸希望的那样——那所有的钱和财产就只会归属于我们两个,我们就得全部卖掉,或者用其他方式平分。如果是那样,没有尊重他的意愿,实在令人惋惜。”

普鲁登丝再次察看阿尔玛的脸色。“我不相信你。”她最后说道。“你不需要相信我,”阿尔玛说,“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汉娜克将继续当管家,帮助你逐渐适应白亩庄园的管理任务。爸留给汉娜克一大笔养老金,但是我知道她希望待下来帮你忙。她是你的崇拜者,而且喜欢让自己有用。园丁和园艺师将继续留下来维护庄园。藏书室会维持原状,造福学生。扬西先生会继续管理爸爸的海外业务,他也会接管制药公司的惠特克股份,让一切利润流回学校、员工薪水和废奴事业上。你了解吗?”

普鲁登丝没有回答。

阿尔玛继续说:“啊,还有一项条文。爸爸留了一笔慷慨的遗产,支付我们的朋友芮塔以后在格里芬收容院的费用,让霍克斯用不着承受照顾她的负担。”

此时,普鲁登丝的表情似乎有些失去控制。她的眼睛和她被阿尔玛握着的手都湿了起来。

“不管你说什么,”普鲁登丝说“,都无法说服我相信这些是我们父亲的愿望。”

阿尔玛仍未退却。“不要这么惊讶,你知道他是不可捉摸的人。你会看到的,普鲁登丝——所有权证书和转让条文,都是明确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