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5/63页)
“如果我是魔鬼的化身,”芮塔会在午夜时分问阿尔玛,“你还会不会爱我,还会不会对我好?”“我会永远爱你,”阿尔玛向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保证,“你也绝不可能是魔鬼,芮塔。你只是需要休息,别再让自己和其他人操心……”这些情况过后的早晨,他们三人会在霍克斯家的餐厅一起吃早饭。这从来不是令人舒服的场面。即使在最好的状况下,霍克斯也不是轻松的交谈者,而芮塔——取决于她在前一夜服用多少鸦片酊——不是处于疯狂就是呆滞状态,神智清醒的时刻越来越罕见。有时候,芮塔会啃着一块抹布,不让别人取走。阿尔玛会搜索适合他们三人的交谈话题,然而,这样的话题并不存在,这样的话题从来不存在。她可以跟芮塔胡说八道,或者跟霍克斯谈论植物,可是她永远推敲不出和他们两人一同交谈的方式。
一八四八年四月,霍克斯又去找阿尔玛。她正在自己的书桌旁工作——明尼苏达一名业余收藏家最近寄给她一个保存不佳的曲尾藓,她正充满热情地解决难题。此时,一个瘦小子骑马到来,传达一则紧急信息:请惠特克小姐立即到拱门街的霍克斯家,那里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阿尔玛问道,从工作中站起身来,惊慌失色。“失火!”男孩子说道。他很难克制自己的快乐,男孩子永远喜欢火。“老天!有没有人受伤?”“没有,夫人。”男孩显然感到失望地说道。
阿尔玛很快就知道,芮塔在自己的卧室里放火。出于某种原因,她决定必须烧掉自己的被子和窗帘。幸好天气潮湿,布料只是闷烧,没有着火。产生的大量浓烟超过火焰,卧室却仍然遭受严重损失,对家中士气更是造成严重损害,又有两名女仆辞去工作。没有人想住在这个家,没有人受得了疯狂的女主人。
阿尔玛到的时候,霍克斯脸色苍白、不知所措。芮塔被打了镇静剂,躺在沙发上睡得很熟。屋子里有一股雨后丛林大火的气味。
“阿尔玛!”霍克斯说道,朝她跑过来。他把她的手握在手中。他从前只这么做过一次,早在三十多年前。这次和以前不同。阿尔玛为自己竟然想起上回而感到羞愧。他睁大的眼睛充满恐惧,“她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是你太太,乔治。”“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我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是她不能待在这里,阿尔玛。
她不安全,她周围的人也不安全。她原本可能让我们全死光,还可能把印刷厂也烧了。你得找个地方让她待下来。”
“医院吗?”阿尔玛问道。可是芮塔去过医院很多次,似乎没有人能给她太多帮助。她出院回家后,总是比入院时更加烦躁。
“不,阿尔玛。她需要一个永远的住所,一个不同类型的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多待一个晚上,她得去住其他地方。你得原谅我。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可是连你都不是很清楚她变成什么样子。过去的一个星期我一个晚上也没睡。这个家没有人睡得着,担心她可能做什么事。她随时需要两个人陪在她旁边,确保她不会伤害自己或别人。不要强迫我再说下去!我知道你了解我的请求,你得为我处理这个问题。”
阿尔玛没有质问为什么处理这件事的人必须是她,就去办理了。她写了几封有力的信,很快就为她的朋友办好手续,进新泽西首府特伦顿的格里芬收容所住院治疗。这栋建筑一年前才落成,由格里芬博士——他在费城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人物,曾到白亩庄园做客——本人亲手设计,给精神错乱者提供最适宜的宁静场所。他是美国倡导为精神病患者提供道德关怀的先驱,据说他的方式非常人性化。比方说,他的病患从来不被链条拴在墙上,像芮塔在费城医院中被拴起来那样。该收容所据说是个宁静美丽的地方,有漂亮的花园,自然还有高墙。大家说,那不是一个令人不悦的地方。阿尔玛预缴芮塔的第一年住院费用时得知,这地方也不便宜。费用的事她不想麻烦霍克斯,而芮塔的父母早已过世,只留下一屁股债。
做这些安排,对阿尔玛来说是件伤心事,不过大家都同意,这是最好的安排。芮塔在格里芬将有自己的房间,如此一来,就不会伤害其他的病患;她还会有一名全天候看护。知道这些事实,给阿尔玛带来宽慰。另外,收容所还有先进的科学疗法。芮塔的精神疾病将以水疗法治疗,采用离心式旋转板,还有和善的人道关怀。格里芬博士亲自向阿尔玛保证最后这一点,他确认芮塔患有他称为“神经发源地衰竭”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