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45/63页)
她不得不停下来。她的声音高了起来,而且哽咽急促。这是耻辱上的耻辱。
“我不需要财富,”安布罗斯说道,他的眼睛里噙着悲伤的泪水,“你了解我这点的。”
“可你在享受财富的好处。”“你不了解我,阿尔玛。”“我根本不了解你,派克先生,启迪我吧。”
“我问过你,”他说,“我问过你,你想不想要灵魂上的婚姻——白色婚姻 。”她没有立即回答,于是他说:“也就是贞洁的婚姻,没有肉体的交流。”“我知道什么是白色婚姻,安布罗斯,”她厉声说道,“早在你出生前,我就会说法语了。我不了解的是,你为什么认为我想要这种婚姻。”“因为我问过你。我问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我,你答应了。”“什么时候?”如果他讲话再不更直接、更真诚,阿尔玛真想把他的头发从他的头皮上直接扯下来。“那天晚上我发现你在藏书室之后,在你的装订室里。我们静静坐着的时候。我当时默默问你:‘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我?’你说:‘愿意。’我听见你说愿意。我感觉到你说愿意!别否认,阿尔玛——你跨过边界听见我的问题,你也给了我肯定的回答!这难道不是真的?”
他眼神惊恐地盯着她看,她一时哑口无言。“你也问了我一个问题,”安布罗斯继续说,“你默默问我,这是不是我要的你。我说是,阿尔玛!我相信我甚至听到你大声说出来!我的回答再清楚不过了!你也听见我说了!”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在装订室,她沉默震撼的性快感,他的问题贯穿她全身的感觉,以及她的问题贯穿他全身的感觉。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他像教堂钟声一样清清楚楚地问她:“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我?”她当然说愿意。她以为他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从我这儿接受这样的感官享受?”当她回问:“这是不是你要的我?”她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享受这些感官快乐?”
老天在上,他们误解了彼此的问题!他们以超自然的方式误解了彼此的问题。这是阿尔玛一生中绝无仅有的绝对奇迹,而她却误解了。这是她所听过的最荒唐的笑话。
“我只是问你,”她有气无力地说,“你要不要我。也就是说——你要不要整个我,以恋人那种要的方式。我以为你也是这样问我。”
“可是我永远不会用你的讲话方式,来要求任何人的肉身。”安布罗斯说道。“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相信。”
阿尔玛听到的话让她感到不解。她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后她问:“你是不是认为,性行为——甚至夫妻之间——是一种龌龊堕落的事情?你肯定清楚,安布罗斯,其他人在婚姻中,私下和彼此分享的事情?你是不是认为我道德败坏,只是因为我要我丈夫做个丈夫?你肯定听说过男女之间的欢爱?”
“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样,阿尔玛。事到如今才明白,会不会让你大吃一惊?”
“如果和其他男人不一样,那你想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我想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阿尔玛——而是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我曾经是、希望能再成为的人。”“那是什么,安布罗斯?”
“神的使者,”安布罗斯说道,语调悲哀莫名,“我原本希望我们能一起成为神的使者。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我们摆脱肉体,与上天的恩赐形影不离。”“喔,请基督他妈的发发慈悲吧!”阿尔玛咒骂道。她想把他举起来用力摇晃,就像她前几天在菜园里摇晃罗伯特那样。她想同他辩论《圣经》。她想告诉他,耶和华惩罚所多玛 的女人与天使性交——但至少她们有机会!她可真幸运,这么美丽的天使被派来给她,却这么不依从。“得啦,安布罗斯!”她说,“醒过来吧!你和我都不住在仙境。你怎会这么盲目?看看我,孩子!用你真实的眼睛——你的肉眼。你觉得我像天使吗,安布罗斯?”
“是的。”他天真忧伤地说道。阿尔玛的愤怒不再,它被沉重无底的哀伤所取代了。“那你可搞错了,”阿尔玛说,“现在我们麻烦大了。”
他不能继续待在白亩庄园。
才过了一个星期,已经一目了然——这一个星期内,安布罗斯睡在东厢的客房,阿尔玛则睡在马车房的长沙发椅上,两人都在承受年轻女仆们的窃笑。结婚不过几周,就不只分房而睡,还睡在不同的屋子里……这可真是辉煌的丑闻,令庄园里的三姑六婆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