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44/63页)
对此,安布罗斯活了过来。他倒抽一口气,把他的手指从她嘴里猛然抽出。他很快坐起身来,发出响亮的泼溅声,两只手遮住自己的生殖器。他看起来就像即将死于恐惧。
“求求你……”她说道。
他们面面相觑,像一个女人和一名闺房闯入者——只不过她是闯入者,他是惊恐的猎物。他盯着她,仿佛她是陌生人,拿刀抵住他的喉咙,仿佛她打算利用他,享受最邪恶的乐趣,而后砍下他的头,挖出他的肠子,用又尖又长的叉子吃了他的心。
阿尔玛让了步。她别无选择。她站起来,慢慢走出盥洗室,轻轻关上她身后的门。她再次穿上衣服。她走下楼。她伤透了心,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看见汉娜克在打扫饭厅角落。她声调紧绷地请女管家为派克先生把东厢的客房整理好,从现在起,他会睡在那里,直到另做安排。
“为什么?”汉娜克问道。
然而阿尔玛不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几乎要投入汉娜克怀中大哭一场,却克制住自己。
“一个老妇人的问题能有什么恶意?”汉娜克问道。“请你亲自告诉派克先生这个新安排,”阿尔玛说道,转身就走,“我自己说不出口。”
当天晚上,阿尔玛睡在马车房的躺椅上,没有吃晚饭。她想到,希波克拉底认为心室输送的不是血液,而是空气。他相信心脏是肺的延伸,而肺部是一种大型的肌肉风箱,鼓动熔炉般的身体。今晚,阿尔玛觉得确有其事。她能感觉到胸中有一股强劲的风正在吸着,仿佛她的心在使劲儿喘气。至于她的肺部,则似乎充血。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觉得就要溺毙。她甩不掉这种溺毙的感觉。她觉得发狂。她觉得自己就像精神错乱的小芮塔,她从前也睡在这张长沙发上,在世界变得太可怕的时候。
早上,安布罗斯来找她。他脸色苍白,满脸痛苦。他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她抽开她的手。他盯着她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如果你想默默传达些什么给我,安布罗斯,”她终于说道,语气愤怒,“我可听不到。我请你直接对我讲话,请求你。”
“原谅我。”他说道。“你得告诉我,我要原谅你什么。”
他挣扎着。“我们的婚姻……”他开始说道,而后无话可说。她发出干笑。“当任何夫妻正当期待的真实欢乐被剥夺时,婚姻是什么,安布罗斯?”
他点点头,显得很绝望。“你蒙骗了我。”她说道。“我以为我们了解彼此。”
“是吗?你相信我们了解的是什么?用言语告诉我:你以为我们的婚姻会怎样?”
他搜寻答案。“一种交流。”他终于说道。“什么样的交流,到底?”“爱、思想和慰藉。”
“我也是,安布罗斯。可我以为或许还有其他的交流。如果你想过谢克教徒的禁欲生活,何不去加入他们?”
他困惑地看着她。他完全不知道谢克教徒是什么。上帝,这小子不知道的东西可真多!
“我们别彼此争论或针锋相对吧,阿尔玛。”他乞求。“你渴望的是那个死去的女孩吧?这是不是问题所在?”又是困惑的表情。
“死去的女孩,安布罗斯,”她重复说一次,“你母亲告诉我的那个女孩,她多年前在弗雷明汉过世,你爱的那个女孩。”他困惑得不能再困惑。“你跟我母亲说过话?”“她写了封信给我。她跟我提起这个女孩——你的真爱。”“我母亲写信给你?提起茱莉娅?”安布罗斯的脸流露出惶惑不解。“可我从未爱过茱莉娅。我母亲或许希望我爱她,因为她是一个正派家庭的女儿,但是茱莉娅只是我无辜的邻居。我们一起画花儿。她有小小的才华。她十四岁就死了。这些年来,我很少想到过她。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谈茱莉娅?”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阿尔玛问道,恨自己声音里的绝望。“我爱你爱得不能再爱。”安布罗斯说道,声音里的绝望可与她的媲美。“我长得不好看,安布罗斯。我从来就知道这个事实。而且我老了。可是我拥有你要的一些东西——舒适的生活,伙伴关系。你原本就可以得到这一切,不需借由结婚来羞辱我。能像姐姐,甚至像母亲一样爱你,已经让我心满意足。可是,想结婚的人可是你。向我提出结婚主意的是你,你说你希望每天晚上都睡在我身旁,你让我渴望我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渴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