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骚乱的信息(第12/63页)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作品,”霍克斯说道,当作问候,“从波士顿来,昨天才到的,来历很奇特。瞧瞧这种工艺!”
霍克斯把一幅斑点飘唇兰的石版画塞到阿尔玛手里。兰花被表现得相当优美生动,好似从纸上长出来一般。唇瓣是黄底红点,看起来鲜活湿润。叶子葱郁浓密,球状根看上去仿佛能抖去上面的土。阿尔玛尚未饱览它的美丽时,霍克斯又递给她另一幅令人惊艳的画——一株鸽子兰,翻腾的金色花朵如此清新,几乎像在颤抖。为这幅石版画上色的人无疑是纹理和色彩的大师——花瓣宛如未经修剪的天鹅绒,花瓣尖端添上的蛋清,给每一朵花增添了少许露水。而后,霍克斯递给她另一幅画,阿尔玛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不管这是什么兰花,阿尔玛以前从未见过。粉红色的裂片,看起来像仙女为化装舞会穿上的衣裳。她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细腻、这种复杂度。阿尔玛知道石版画,而且相当熟知。她在这项技术发明四年后出生,也为白亩庄园的藏书室搜集了一些世界上制作得最精美的石版印刷作品。她自认为很清楚这种表现方式的技术限制,然而,这些版画证明她错了。霍克斯也懂石版印刷,费城没有人比他掌握得更好,然而,在递给阿尔玛另一幅兰花图时,他的手有些发抖。他要她看看这一切,他要她马上看个一清二楚。阿尔玛渴望继续观赏,可是她必须对情况先有更清楚的了解。
“慢着,乔治,我们先停一会儿。你得告诉我——这些是谁的创作?”阿尔玛问道。她认识每个一流的植物插画家,却不知道这位艺术家是谁。哪怕是沃尔特·胡德·菲奇 也无法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如果她以前看过这类作品,她肯定会记得。
“似乎是个非常特别的家伙,”霍克斯说,“他叫安布罗斯·派克。”阿尔玛没有听说过这名字。
“谁出版他的作品?”她问道。“没有人!”“那这些作品是谁委托的?”
“不清楚有没有委托人。”霍克斯说,“派克先生在他波士顿一个朋友的印刷厂亲自制作石版画。他去寻找兰花,完成画稿,把画印出来,甚至亲自上颜色。他把这些画作寄给我,除此之外没再多做解释。是昨天到的,装在最平常的箱子里。你可以想象,我打开的时候几乎瘫软在地。派克先生说,过去十八年来他都待在危地马拉和墨西哥,最近才回到马萨诸塞州的家。他的这些兰花作品是他在丛林生活多年的结果。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我们得把他带来费城,阿尔玛。也许你可以邀请他到白亩庄园?他的信非常谦卑。他把毕生精力贡献给这项事业。他想知道我能不能出版他的作品。”
“你一定会出版的,是不是?”阿尔玛问道,已经在想象这些奢华的图画呈现在霍克斯印刷精美的书卷中。
“当然,我一定会出版!但首先,我得先让自己恢复理智。这些兰花,阿尔玛,有些我从来没见过。这般的技艺,我肯定也没见过。”
“我也是。”阿尔玛说道,转向桌子,轻轻地翻阅其余的画作。这些画精彩万分,让她几乎不敢去摸。这些画,每一幅都应当被陈列在玻璃后面,甚至连最小幅的素描都是杰作。她本能地抬头看看,确保天花板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东西会漏下来,弄坏这些作品。她突然担心起火灾或窃贼。霍克斯需要给这房间装个门锁。她真希望自己戴了手套。
“你有没有见过……”霍克斯开口说道,但是他激动得说不下去。她从未看过他的表情因激动而失魂落魄。
“从来没有,”她喃喃说道,“我这辈子从未见过。”
就在当天傍晚,阿尔玛给麻州的安布罗斯·派克先生写了封信。
她一生中写过成千上万封信——当中许多是赞扬信或邀请函——可这封信她却不知如何开头。写信给一位天才人物,该怎么下笔?最后她断定,没有比直截了当更好的方式。
亲爱的派克先生:
您恐怕害我不浅——您让我再也无法赞赏他人的植物画作了。看过您的兰花后,如今素描、彩画、版画的世界,在我眼里似乎将索然无味。我相信您不久即将拜访费城,以便和我的好友乔治·霍克斯一同处理书的出版事宜。当您在我们城中停留时,不知能否请您到我们白亩庄园多待几天?我们的温室贮有大量兰花——有些实际上和您描绘的兰花一样美丽。我想您会喜欢,或许您甚至可能想为它们作画。(任何一朵花如能得您给它画像,我们都会深感荣幸!)毫无疑问,我父亲和我都会很高兴和您结识。只要您让我知道您何时到,我就派私人马车到火车站接您。一旦您光临寒舍,我们将满足您的一切需求。请别拒绝我,让我再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