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10/13页)
当我再回到办公室时,已有一批新来的人等着我给他们办事。我这个委靡不振的登记代理人或者叫主办人,一直置身在睽睽众目之下,他们一个个都怒气冲冲,心急火燎,有的脸部肌肉在抽搐,有的神态尊严端庄,也有的像疯子似的瞪着眼睛。我单靠向他们解释怎样填写登记卡,怎么能替他们申冤昭雪和打开王国之门呢?我的圣明的老天爷啊!我想,人的劳动必定是老天爷想出来的一种交易,为了拯救人,保全人的生命,要不他就会挨饿受冻,他那脆弱的生命就会夭折。可是,虽然他得以活了下来,而在这过程中,结果却成了多么奇特古怪的东西啊。
我是在一种异常的心境中思考这一切的,与此同时,我一想到西亚那件褐色绸衣的窸窣声,不由得便会打上一个冷颤,伴随着劳工血汗史的这种奇怪结果。
我一有机会便抽空给西亚挂电话,但总是没有人接。我还没来得及跟她通上话,格兰米克就给我来了电话,要我帮忙务必在当天晚上去南芝加哥,到他以前曾组织过的一家纱布绷带厂去一趟。那儿就像一群耶稣会教士刚在异教徒的国度登陆一样,成千上万渴望领受洗礼的人纷纷从他们的砖屋里蜂拥而出。我只好装满一袋宣传品和空白登记卡,拎着它一路赶到伊利诺斯中心车站乘电气火车,然后在他的总部跟他见了面。格兰米克的总部设在一家小旅馆里,这儿的一切都很简陋,不过有一个妇女和母子入口处,因为许多卷纱工都是妇女。我简直没法想像,在这样一座满是煤烟、歹徒横行的小镇上,他们是怎样来保持绷带的清洁的。这座小城的建筑,许多都像建造巴别通天塔那样荒唐和不合理的工程,有几十次才盖到第二层便不行了,于是所有的工人便停了工,在内部干了起来。格兰米克正在这些人中积极进行组织工作,他像“石壁”杰克逊[12]那样坚定,但也像个中学的木工教师或者是白衫飘拂、要以温和之力征服全印度的某个国大党人物那么平和。
这天晚上,我们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早上,万事俱备,各委员会准备就绪,要求的条件拟定完毕,谈判的人员待命出发,各个派系的意见也已协调一致。上午九点,格兰米克拿起电话和资方通话。十一点钟谈判正式开始。当天晚上罢工取得胜利。我们跟兴高采烈的工会会员们一起参加了一个备有牛肉香肠和泡菜的庆祝会。这一切当然得归功于格兰米克,虽然我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感到非常庆幸。
我端着一杯啤酒来到后面的公用电话间,又一次给西亚拨了电话。这次打通了。我说:“听好,我这是在城外打的电话。我不得不来这儿办事,要不你早就可以接到我的电话了。不过我估计明天能回去。”
“明天什么时候?”
“我想是下午。”
“你不能早点回来吗?你现在在哪里?”
“在郊外的一个小镇上,我会尽快回去。”
“可是我在芝加哥不可能待长。”
“你得走吗?去哪儿?”
“亲爱的,我们见面时我再跟你讲。明天一整天我都等着你。要是你事先没法给我打电话,来时就按三下门铃。”
我兴奋得像有把大刷子刷遍我的全身,高兴得闭眼站在那儿,耳朵热辣辣的,一阵阵激动的热流一直传至双腿。我恨不得立即飞到她的身边。可是我还不能够离开。还有一些零星的扫尾工作需要处理。即使是胜利者,说声再见也是很重要的。格兰米克要等整理好笔记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才能离开。然后等我们回到芝加哥,我还得跟他去总部汇报我们所取得的胜利。这也是对我的提携,意味着把我介绍给艾凯先生,使我跟那些高级领导人的关系更进一层,不再停留在小角色的地位上。
艾凯正在等着我们。他没有向我们祝贺,而是准备了一份重新调派人力的命令。“格兰米克,”他说,只问他而没有问我,“这就是你的弟子马奇吗?马奇,”他继续说,两眼仍没有看着我,仿佛时机尚未成熟似的,“你今天得去办一件重要的解决纠纷的事。得马上就去。这是件棘手的双重工会的麻烦事。事情糟透了。诺桑伯兰德饭店是家豪华旅馆,我们在那儿已经发展了多少会员?还远远不够,像那种地方我们至少得有两百五十名会员。”
我说,“我想我们在诺桑伯兰德大约已有五十名会员,其中大部分是女服务员。怎么了,那儿出什么事了?”
“他们正在准备罢工,就这么回事。今天早上那儿的一名女工,叫索菲·杰拉狄思的给你来过五次电话,现在他们正在寝具室里召开罢工会议,所以你得马上赶到那儿把他们给阻止住。劳联的人也在那儿,我们的目标是先举行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