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5/25页)

凭着这些迹象,我知道他现在已做了商店暗探。克莱姆·丹波不是告诉过我他在卡森百货公司工作吗?我不打算一逃了之。首要的是要摆脱困境。在街上我把书自动交给了他。他匆匆地说了一句:“在拐角的交通指示灯处等我。我马上就来。”

当他跑进那扇旋转门时,我看到他那匆匆的背影和帽子。看样子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像在处理意料中的事。我站在交通指示灯下的人群中间,在冷风中冒着汗,危险过去后我感到浑身瘫软无力,心中暗自庆幸。我忽然想起劳希奶奶曾告诫我要提防吉米,说他是个贼,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这是在跟不法行径打交道。

“好啦,”他一回来便说,“我说我一喊,你就把书一扔逃跑了。我没能看清你的脸,所以我再出来看看,是不是能认出你来,懂吗?现在你到孟罗街的汤普森自助餐馆去,我就在你后面。”

我朝前走去,一面用丝绸围巾擦干脸上的虚汗。在自助餐馆里,我从柜台上端了一杯咖啡来到一张餐桌前坐下。没过多久,他也来了,在桌子边坐下。

他朝我打量了一会。他的眼角有着不少皱纹,肤色灰黄,机灵,沉着,活像个评论家。而对双方来说,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都有老友重逢的喜悦。

“你夹在门里时给吓坏了吧?”他终于问道。

“天哪,是的——那还用说。”我笑着说。

“你还跟从前一样,还是那么个蠢家伙。要是火车撞了你,你也会自以为了不起,笑嘻嘻地爬起来,好像六月天里蹚水玩似的。这一次又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哦,我高兴的是这次碰到的是你,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侦探。”

“我是个真正的侦探。只是对你来说我不是,你这个傻瓜。我不得不追赶你。我正跟书籍部经理站在一起,你来了,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动起手来,相距不过两码。所以我除了追你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可是你干吗要偷书呀?我还以为,咱们俩为在圣诞节一起干的那笔生意挨了整以后,再也不敢干了呢。我家的老头子差一点要宰了我,他险些要了我的命。”

“于是他使你当上了侦探?”

“他?呸!后来他们要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

我知道他那跛脚的肥胖母亲已经去世,已经进了棺材,埋进坟墓。可是他家别的人呢?

“你爹现在怎么样?”

“干劲十足。我妈死后他又结了婚。后来才弄清楚,原来他在老家时就有一桩风流韵事,整整持续了四十来年,这还不值得一提吗?他跟妈生了八个孩子,那个女人跟她丈夫生了四个孩子,可是两个人都为这桩爱情弄得伤心欲绝。她后来成了寡妇,所以他们俩就又走在一起,结了婚。怎么,你好像感到惊奇?”

“是的,那还用说。我记得你父亲总是待在家里的。”

“噢,他有时得到西区去,每次去时,他都带有一张可以转搭十六大街的肯顿电车的转车证,所以他便用上了。”

“别对他这么严厉,吉米。”

“我这不是跟他过不去。要是这能使他的脾气改好,我倒也高兴。可是他还是老样子。现在他也还是一样。”

“艾丽诺好吗?听说她去了墨西哥。”

“噢,你这是过时消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回来已经有不少日子了。你应该去看看她。从前她很喜欢你的,现在仍经常讲起你。艾丽诺心胸开阔,我只盼望她身体好起来。”

“她病了?”

“生过病,现在重又开始上班了,在芝加哥大街的扎罗皮克工厂,他们生产的是棒棒糖,在学校附近的商店里销售。不过她还不该去上班。她是在墨西哥得的病。”

“我想她是准备去那儿结婚的。”

“哦,你还记得。”

“是你们的那位西班牙亲戚。”

他微笑着低下了头。“是的,没错。他开了一家生产皮革产品的小工厂,他让艾丽诺在厂里干了一年左右的活,按说他们已经订了婚,可是他一直跟厂里别的娘儿们厮混,根本没有真正想到要结婚。最后她得了病,就这么回来了。她没有为这感到心碎。能到另一个国家看看也是一件好事。”

“我真为艾丽诺感到难过,”

“是啊,她盼着能恋爱,对这抱着很大的希望。”

他说这话时带着非常鄙视的口气,这不是冲着艾丽诺,他对他妹妹非常关心。不,也许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很看不起爱情、恋爱,以及那些使她受害,使她得病的东西。

“你把这件事看得有点严重了。”

“我根本不去想这件事。”

“可是你自己就结婚了,是克莱姆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