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7/25页)

“也许我们可以背着他把车修好。”

“你觉得我们能行吗?”

“哦,也许吧。我会尽量想办法。我可能会很晚才到。”

“别太晚了。”

“好吧,不过要是我十点钟还没到,就别等我了。”

“如果是这样,我在除夕之前应该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你准时来好吗?别忘了那是正式的晚会。”

“明天九点,穿着我的晚礼服,也许是今天晚上。不过我答应帮助一个朋友,他出了点事情。车的事不用担心。”

“可我实在担心,你不知道爸爸的脾气。”

我离开公用电话时,心里感到很空虚,全身发僵,像个满怀恐惧的士兵,我所未知的一切已经控制了我。

楼下的乐器店已经打烊,在那透明的玻璃窗里面,那些卷曲的萨克斯管和吉他全都缩在一旁。再往里看去,厨房里渗出一束束光怪陆离的灯光,一家人正坐在那儿大吃意大利面条。

我站在楼上过道里的房门旁等着。不久我听到门开了,咪咪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了,有人扶了她一把,可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医生问一声,门就关上了。现在我扶着摇摇欲坠的咪咪,想问也不成了。她出院才两天,不要说她所遭受的痛苦和失去的血,单凭她独自采取的种种的决定,也足以使她筋疲力尽了。她的身体如此虚弱不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脸无表情,像孩子野餐后晚上回来,累得在旅游火车上睡熟一样。只有当她的头东倒西歪地靠在我的肩上,贴着我的脖子时,她才用嘴无力地吮着我的皮肤,表现出一种情欲上的反应。在这片刻之间,我也许已成了弗雷泽,她则想要进一步证实,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伤害和逆境,她决不会放弃她的信念:一切都依赖于男女私情中的温柔——他们心甘情愿地做了山水之间和动植物世界中由于盲目无知的需要所做的事情。

我们站在楼梯口上,她的嘴唇贴着我的脖子,我则紧紧搂着她,对她耳语说:“慢慢来,现在让我们慢慢地下楼去吧。”就在这时候,有个男人从街上走上楼来。我心里有点紧张,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咪咪也觉察有人走近,便匆匆地连下了几步楼梯。当那人走近时,我们恰好走到暗处,没在过道的灯光下。尽管如此,我们彼此还是认了出来。来人是凯利·温特罗伯,麦格纳斯家的远房姻亲,以前是我家的街坊,拿乔治的事威胁我的就是他。凭着他看见我时那缓缓浮上的笑容,嘴上流露出的那种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幸灾乐祸,还有他那双眼睛中的神色,我觉得,比在昏暗中的眼睛本身更为清楚,我霍然明白,我让他给抓住了。他知道了。

“原来是马奇先生,真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你!你去见过我表兄?”

“谁是你的表兄?”

“就是这个医生啊。”

“怪不得如此。”

“什么怪不得?”

“原来他是你的表兄?”

我无论跑得多远,钻得多深,也摆脱不了这个人,这个温特罗伯都能放出足够长的色情线来缠住我,这就是他那张弯眉胖脸、神气活现地带着流氓相所告诉我的一切,他还摆出一点大摇大摆的架势。

“我还有其他的表亲哩。”他说。

我真想马上揍他一顿,因为待他搬弄是非之后,我可能再也见不着他了。可是我正扶着咪咪,没法动手。大概是盛怒之下感官特别灵敏,我感到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过得考虑到可怕的后果。我对他叱喝道:“让开!”

现在我所关心的是把咪咪送回家,让她躺在床上。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咪咪对凯利说,“他只是出于同情自愿帮我摆脱困境。”

“怪不得也是如此。”他回答说。

“哼,你这个卑鄙的王八蛋!”她说。她太虚弱了,想要凶也凶不起来了。

我气得发抖,但还是把咪咪抱到车上,迅速驾车离去。

“小伙子,真抱歉,我连累了你。那家伙是谁?”

“是个小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谁也不会理他的。你用不着介意,咪咪。一切进行得顺利吗?”

“他真够狠的,”她说,“一定要先收钱。”

“全解决了吗?”

“现在全弄掉了,要是你指的是那东西的话。”

车道上已全无积雪,我开着车在不见尽头的乌黑平滑的公路上疾驰,沿着铁路,穿过隧道,掠过灯光,就像风吹进教堂,吹灭烛火。一鼓作气向前,这飞快的速度把一切都熔为一体了。

我们到了。我抱着她上了四节楼梯,待她躺到床上,我赶快跑下楼去向欧文斯小姐借冰袋。她为了冰块的事跟我唠叨了半天。

“什么!”我喊了起来,“现在是大冬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