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0/14页)

“你最好没干!”她严厉精明地诘问着我,俨然像个女警官,“你长得太讨女人喜欢了,这对你没有好处,将来会有苦头吃。那小妞也是,色心可重哩。”

她和西亚两人对视着。侍者点着了芬彻尔家桌上的酒烧桃子,在绿色的苍茫暮色中,到处冒着小小的火光。

我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餐厅,沿着湖滨公路走去,想要驱散心头受辱的创伤,化解心中的烦恼和不快。我心里非常难受,我觉得埃丝特使我丢了脸,我对她很生气,也很想在伦林太太头上狠狠砸上一拳。我沿着湖边走着,接着又在庭院里徜徉,不愿走向饭店的门廊,我知道伦林太太正在那儿等着我,准备因我的粗暴失礼而要把我辞退。后来,我又走到饭店后面的儿童游乐场,在秋千的板条座上坐了下来。

在那儿坐着,我突然想像出,埃丝特经过仔细考虑,跑出房间找我来了,于是我又呻吟起来,我的傻劲又来了,淫思复起,而且比以前更厉害。后来,我听到有人悄声走近,只见树荫下有个女人快步走来,走到秋千架旁孩子们踩出的浅沟处。原来是埃丝特的姐姐西亚,就是伦林太太警告过我的那个,过来要跟我谈话。她身穿白色衣衫,脚穿白鞋,在秋千架旁朦胧的暮色中,那鞋犹如一对飞落在那儿的小鸟,她的袖子上饰有网眼花边,镶着暖色的袖口,在她头后面的叶阴疏密不同。她站定了看着我。

“不是埃丝特,失望了,是么,马奇先生?我猜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你在餐厅里脸色很苍白。”

不知她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目的,我没有吭声。

“你好一点儿没有?”

“什么方面好一点儿?”

“你刚才晕了过去。埃丝特以为你大概发羊痫风了。”

“嗯,也许是吧。”我回答说,觉得心头沉重,愠怒,精神快要崩溃了。

“我不这么想。你只是伤心过度。你不愿我打扰你吧。”

那倒不是,恰恰相反,我希望她留下。因而我说,“不,”她在我脚旁坐下,她的大腿碰到了我的脚,我想挪开一点,可是她摸着我的脚踝,说:“别动,你不必因为我弄得自己不舒服。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约你妹妹去玩。”

“她说‘不’的时候,你就晕过去了。”

我想,她对我很同情,不只是好奇。

“我完全为了你,马奇先生,”她说,“所以我要把埃丝特的想法告诉你。她想你是为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夫人服务的。”

“什么?”我喊了出来,从秋千座上一跃而起,头撞在秋千架的暗销上。

“她说你是她的小白脸,跟她上床睡觉。你为什么不坐下来?我想我应该对你说清楚。”

我仿佛原来特别恭敬虔诚地捧着什么,可突然泼翻了,还烫了我的手,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我一直认为年轻姑娘,即使是女继承人,脑子里最坏的念头,照艾洪台球房的标准来衡量,也还是很天真纯洁的呢。

“是谁那么想的,是你还是你妹妹?”

“我不想把一切都推到埃丝特身上。我也觉得可能是这样。尽管这是她先提出的。我们知道你和伦林太太没有亲戚关系,因为我们曾听她对齐拉德太太说,你是受她丈夫保护提拔起来的人。你从不跟任何别的人跳舞,你和她手挽着手,就年龄来说,她还是个颇为性感的女人。你应该知道你们俩在一起的样子!而且她又是个欧洲人,他们不认为一个女人有个年轻得多的情人是件坏事。我也觉得这不算什么不好的事,只有我那位死脑筋的妹妹觉得不像话。”

“可是我不是欧洲人。我是芝加哥人,我在埃文斯顿替她丈夫干事。我是他店里的店员。那是我惟一的职业。”

“别生气,马奇先生。请别生气了。我们到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世面。我为什么要跑到这儿来跟你讲话,你想到了吗?别再为这费神了。要是你干过,那就干过,要是没干,那就没干。”

“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把我,也把伦林太太看成那样,有多卑鄙。伦林太太只是对我一片好心。”我很生气,说话的声音也带气,可她没有回答;她也激动得血往上涌,全身紧张。我不仅感觉到,也看到她两眼在深深地打量着我。她本来还偶尔露出一丝微笑,现在脸上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了,她的脸在暮色、园土和果树叶中,看起来很清楚。我开始明白,我遇上了一个不同平常的人,因为这是一张热情、果断、好追根刨底并且近乎乞求的脸。这张脸俊美俏丽,但也坚毅果断,而且还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神情,见到这出现在一个少女的身上,既会让你担心,又会使你钦佩,就像看到两只小鸟相斗得冒血时那样。它们似乎全不明白,一点点小伤就很容易使它们死去。当然,这也许是男人的一种天真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