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8/31页)

这一插曲之后,戈拉不再想听人说什么。当有人告诉他什么时,他便拒绝任何解释,他默默接受加什帕尔的侵略性。

“为了让我们能来美国,露做了能做的一切。垃圾桶的盖子掀开了。解放。被毒化,每一天都被毒化。隐藏了好几十年的肮脏货时刻都在散发,就如露停泊驾校汽车的那一天一样。她从汽车上下来时,一个狂怒的家伙就开始尖叫:‘你们为什么不走,你们大家,所有人,回你们的阿拉伯兄弟那里去?’这陌生人无疑正想找一个地方停车,但‘驾校’的车子在妨碍他。露很惊奇地转过身,想看他到底是在冲谁嚷嚷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怪声高叫的人。你很清楚,她一般根本就不去注意周围的人。”

戈拉默默地听着。

“一个东方美人吗?是的,但并非所罗门王歌唱的那种美人。罗马尼亚女人,匈牙利女人,亚美尼亚女人,她会是其中的任何一种。俄罗斯女人,德国女人,意大利女人,秘鲁女人,随便哪一种。不,露不是典型的书拉密女子[32],这你很清楚的。这很重要吗?很重要。别忘了,她是在人文主义的摇篮中被抚养长大的。世界公民,毫无区别。世界主义,人文主义,过期罐头上五颜六色的标签。那家伙肯定在追踪她,他认识这美人,某个时刻,她不知羞耻地从一辆丑陋的老汽车上下来,重新戴上了她那雇员的面罩。‘你给我们带来了共产主义!喜剧结束了,滚你的蛋吧!’反叛者叫嚷道。‘到别的地方去发明另一个使命吧,另一个弥赛亚吧。’这就是他叫喊的。露拒绝钻入楼房。她神经紧张地回到了家中。”

随之而来的是暴风雨般的争论。曾经拒绝走的她,现在又希望能走掉。溜之大吉!本来早就该走的,早就可以那样了。“我是一个热爱巴洛克艺术的玩世不恭者,”加什帕尔表弟接腔道。“谁在那边需要我,谁将给我吃的?”

令他大为惊讶的是,露回答说:我。她说英语,并准备去干任何一切。青春的冲动,渴望出发,渴望改变。很难想象露能干什么活,她只是急于离开直到那时她还一直拒绝离开的那些地方。她跟丈夫分手了,她拒绝历险,拒绝陌生。解放来临了,共产主义的萧条远离而去,出发的理由消失了。现在被推向了陌生吗?一辆奔驰车主人的侮辱似乎如同天命。

戈拉教授没有忘记他跟露的论战,命运的这一新玩笑并不让他吃惊。

“拉里一号已经有了第三个妻子了。她们全都是他在学院中的助手。拉里二号,更为年轻,也一样,有了第三个妻子。喜新厌旧的闹剧?幼稚病?幽默?欺诈?勇气?追求幸福的权利!追求幸福的合法权利!这里,任何演说都由一个笑话开始,甚至连一篇悼词都是。荷兰人会是一个检察官吗?”

对话改变了方向。悼文的作者奥古斯丁·戈拉陷入了沉思。问题,如惯常的那样,不针对任何人。

***

“帕拉德找到了一个新女人……你是最后一个单身者了。在这里你可以选择。中国女人,爱尔兰女人,阿拉伯女人,你心仪渴望的。甚至可以是我们祖国的移民,假如你不能缺少民族食粮的话。”

戈拉不再确信加什帕尔关于帕拉德的故事的结论就在于此。自从帕拉德死后,他就常常回来,回到帕拉德·加什帕尔的相逢上来。在棺材旁守灵的时刻,人们常常会想起自己的朋友来,只有想象力还能改变那没能存在的东西。

帕拉德知道得太多,回到折磨人的科斯敏·迪玛之谜上来实在让他厌烦。好几年时间里,他独自一人,心烦意乱地走过了弯弯曲曲的通向大师之秘密的小路,他还没有真正缓过来。相反,彼得的传记唤醒了他的好奇心:一个幸存者!一个婴儿幸存于一个女幸存者的肚子里。他的检察官父亲为共产主义的法律驳回而效力。好奇心无疑战胜了他的阴郁。

“他让你讲述你的生活了吗?”

“他暗中建议我做一个交换。我把我的故事送给他,他则把迪玛的故事给我。他早就被迪玛诱惑了,一向如此,尽管他是那么的苦涩:对现代主义的兴趣,然后,兴趣转向了神话、超验性、神秘的民族主义、极端政治、溃败、流亡、在秘密中和面具下的庇护,然后则是大学生涯。迪玛就无法看清楚他自己吗?他的自恋方便了他的躲避。他不承认自己的差错和失误,他没有时间,他的重大计划拴住了他的屁股。他拒绝对道德话题作争论,稳坐在他精神学说的教授席上,屈尊俯就于平民的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