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3/31页)

“拉里躺在床上。他断了一条腿。一处相当平庸的公寓,但在一个富人街区。一个长长的身躯在一张长长的床上,一张殉道者般严肃的脸。白头发,向后梳成一条老鼠尾巴。”

“你说,拉里很矮小,头发短短的,有一撮小胡子,一把奇异的大胡子。”

“哦不!那是拉里一号。我们说的是记者,拉里二号。拉里一号把我带到拉里二号的家。后者,是的,是个名人!我对名人还没有一个概念。我是第一次见他,他的名字没告诉我任何什么。”

受到他要交流的东西的刺激,彼得准许自己在句子中加了长长的停顿,给煽动印上了节奏。

“星期五。我又去了科齐大夫那里。自然,我希望在那里见到露。自然,又吃了闭门羹。”

停顿没有必要。他只需提到露就行:他们的猫与鼠或狗与猫的游戏。不,根本就不需要这咄咄逼人的沉默,没有必要。沉默加剧了他攻击那位丈夫时的那种侵略性。

“在街上,我遇见了拉里。拉里一号,院长,历史学家。这里,我习惯了,巧合追着我来,而在以往的生活中,他从来不会遇上我的。就这样,嗨!拉里!拉里一号,院长,出租车乘客。你去哪里,近来还好吧,生意如何,我可有很长时间没见你了。你忙不忙,你是去赴约会吧?不,我说。那就陪我走一趟吧,我要去看一个卧床的朋友。我们这就到了。拉里二号。著名记者。知名文人。磷光,如同阿瓦建叫他的那样。”

沉默。他等待戈拉的反应,但后者品味着他的沉默。

“我手里有一张报纸。《时代文学增刊》。我继续关注这些蠢事,我还没有痊愈。报纸上有一篇关于我们伟大迪玛的文章。”

戈拉没表现出丝毫惊讶,这次依然如旧。他瞧着面前的卷宗、电脑,还有桌子边上的白手套。

“谁会相信?科斯敏·迪玛曾是拉里二号的教授!就在历史学家拉里一号同样常去的大学。”

呼吸的停顿,震惊,戈拉积累着震惊。

“一场精彩对话的开端。拉里二号,受魔鬼启迪,突然建议我为迪玛的回忆录的最后一卷写一个报告。我吗?我!我把自己掐死算了。我拒绝了。不,我不写!他感到他触及了一个敏感点。他读了《时代文学增刊》攻击迪玛的文章。法西斯,纳粹,反动派,戴着文化人面具的伪君子。他坚持。他朝拉里一号投来一斜瞥,他坚持。我寻找着借口,我嘟囔着。我找到了救命稻草:我不会用英语写。这没关系,我们找人翻译好了。迪玛的传记很复杂,我说,必须找一个熟悉那个复杂时期的历史学家。我朝历史学家投去绝望的目光,想让他认可一下,帮我一下,救我一把。我的老板不出声。别开玩笑,我的老兄,病人说,再没有比生活、比传记更好的历史学家了,你就是最好的。他又一次瞧着闭口无言的拉里一号。贝德罗斯,记住了,让你的好好先生一个月之内给我寄文章来,不要超过一个月!Basta[27]。清了!”

戈拉会嘟囔些什么,至少在这一时刻,自言自语,哼上一曲,随便什么。结果却没有。Niente[28]。

“飞来的瓦片。你说的是一片飞来的瓦片,戈拉教授先生。你救不救我?你写不写这篇报告?这会给你的履历增光添彩!拉里二号的杂志很重要。此外,你比我更了解迪玛的生平和作品。我要给这名记者打电话,告诉他我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替代者。卓越的奥古斯丁·戈拉教授将写一篇我根本写不出的绝妙好文。辉—煌—的,他很辉煌,圣奥古斯丁。”

戈拉瞧着他堆满了纸张的闪闪发亮的桌子。他在笔记中挖掘,是的,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凑近那张纸,瞧了瞧,很兴奋,仿佛它就是他正在跟彼得进行的会谈的草稿。

“他们是在跟你要它。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不想写这文章。”

“但是不,你瞧瞧,你根本就不可能看不到。你比我更了解那老人的传记。你知道我都钻进了什么里头。我,说的就是我!”

老迪玛几年前死了,算得上高寿,但只有戈拉才享有一种如此的知名度,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终于,新来者开始准备起文章来。他常常求教于戈拉的知识,还有后者向他建议的那部传记。很快,他改变了主意,不再想写了,然后又变了卦。戈拉建议他忽略细节以及那些可疑的阶段,以免激起令人不快的反应。还包括加什帕尔家族的事,他补充建议道。

恰恰是这一思考触动了彼得!作为一个受虐狂,他总要求得到新的信息,每一次都重复说,最好还是由戈拉来写这文章,用那愤怒的长句子,哀叹他那可疑的谨慎。甚至是出发来美国,包含有一种真正危险的行为,似乎都要比留在社会主义的地下更谨慎,不是吗,戈拉先生?谨慎,这个优雅的词,软弱就披着它的外衣,不是吗?